第36章 诛十族?先不了吧,不如发配边疆种地去

穿越到这风雨飘摇的明末乱世,已是第五个夜晚。济宁州衙后院的卧房里,朱慈烺在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与短暂松弛交织的奇异状态中沉沉睡去。连日来的颠沛流离、生死搏杀、殚精竭虑的谋划,如同沉重的铅块,几乎将他压垮。此刻,身边军事、粮草诸事虽千头万绪,却总算有了初步的落定,心头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终于得以稍稍松弛。

窗外寒风呼啸,屋内却暖意融融。炭火盆里,余烬散发着最后的温热。王之心在隔壁侧室,如同最警惕的老猫,虽已躺下,却始终保持着半睡半醒的状态,耳朵支棱着,捕捉着主屋任何细微的动静,随时准备起身伺候。

而卧房内,三个少年王爷挤在并排的三张大床上,早已沉入梦乡。十岁的定王朱慈炤,小脸埋在柔软的锦被里,发出细微均匀的鼾声。他小小的身子蜷缩着,一只小手还无意识地抓着身旁永王朱慈炯的衣角。这一路走来,巨大的恐惧和不安如同跗骨之蛆,让这个最小的孩子本能地寻求着最亲近之人的庇护。即便在睡梦中,他也非要两个哥哥朱慈烺和朱慈炯一左一右将他围在中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隔绝那无处不在的惊惶,获得一丝虚幻的安全感。

朱慈炯睡得四仰八叉,一条腿还搭在朱慈炤的被子上。朱慈烺则侧身躺着,一只手臂下意识地护在朱慈炤身侧。三张年轻的脸庞在昏暗的光线下,褪去了白日的紧张和忧虑,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安宁与疲惫。这是他们离开紫禁城后,睡得最沉、最无梦的一夜。

三月二十四日,辰时初刻(约早上八点)。

一缕初升的朝阳,如同金色的利剑,穿透窗棂上糊着的桑皮纸,斜斜地洒在朱慈烺的眼睑上。他眼皮微微颤动,随即缓缓睁开。短暂的迷茫后,那双黑亮的眸子瞬间恢复了清明。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咔吧”声,浑身的疲惫仿佛被这温暖的阳光驱散了大半。

他侧过头,看着身边两个还在酣睡的弟弟。朱慈炯睡得正香,嘴角甚至挂着一丝晶莹的口水。朱慈炤则像只小猫,蜷缩得更紧了些,小脸上带着满足的安宁。朱慈烺的目光柔和下来,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这三个少年,本该在不久后被李自成俘虏,受尽屈辱,最终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生死不明。那种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恐惧和绝望,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还好……” 朱慈烺心中默念,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涌上心头,“还好我来了!这一世,我朱慈烺在此立誓!绝不再让你们经历那等苦难!绝不再让你们颠沛流离!这江山,这天下,我们兄弟,要一起守住!”

他伸出手,轻轻推了推朱慈炯和朱慈炤:“慈炯!慈炤!醒醒!天亮了!”

朱慈炯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翻了个身还想继续睡。朱慈炤则揉着惺忪的睡眼,小脸上带着被吵醒的委屈。

“快起来!太阳晒屁股了!” 朱慈烺笑着催促,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叩响。王之心那熟悉而恭敬的声音传来:“殿下?两位王爷?时辰不早了,老奴伺候您们梳洗?”

“进来吧,王伴伴。” 朱慈烺应道。

王之心推门而入,动作轻巧。他先是对着朱慈烺躬身行礼,然后快步走到朱慈炤床边,熟练地帮着小王爷穿衣洗漱。朱慈烺和朱慈炯则自己动手,动作虽不如宫人伺候时精细,却也麻利了许多。冰冷的清水拂过脸颊,带来清爽的舒适感。朱慈炯笨拙地拧着毛巾,水珠溅得到处都是,引得朱慈炤咯咯直笑。朱慈烺看着这一幕,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勾起笑意。这种自食其力的感觉,虽然生疏,却带着一种挣脱束缚的自由和踏实。

几人刚收拾妥当,正准备走出卧房,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吴六子那特有的、带着几分江湖气的粗嗓门在院子里响起:

“殿下!殿下!尹希廉尹大人求见!!”

朱慈烺脚步一顿,扬声道:“哦?快请尹大人进来!”

话音刚落,尹希廉的身影便出现在院门口。他身后跟着几名健仆,每人手里都抱着一个长长的、做工考究的紫檀木盒子。仆人们在院外长廊下停住脚步,垂手肃立。尹希廉则独自快步走进院子,对着朱慈烺深深一揖,几乎要跪下行大礼:“微臣尹希廉,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朱慈烺连忙上前一步,亲手扶住他的手臂:“尹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尹希廉顺势起身,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和忐忑,目光飞快地扫过朱慈烺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袖口甚至有些磨损的兴漕帮灰布短褂,又看了看旁边同样穿着朴素棉袍的两位小王爷和王之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恭敬和一丝试探:

“殿下!微臣……微臣观殿下与两位王爷、王公公,连日奔波,风尘仆仆,至今仍身着……身着兴漕帮义士之服饰。此虽显殿下体恤下情,与将士同甘共苦之高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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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声音更加诚恳:“然今日,殿下将亲临南门吉市口,主持逆贼王世英、云飞、魏德勘三贼之明正典刑!更将颁布招兵令,昭告天下,整军经武!此乃彰显天威、凝聚人心之要事!殿下乃大明储君,万金之躯,威仪所系!微臣斗胆,窃以为……殿下之仪容服饰,亦当……亦当稍加整饬,以正视听,以慑群小!”

朱慈烺闻言,心头猛地一跳!好家伙!自己这些天一门心思扑在生死存亡和军务上,竟完全忽略了这“形象工程”!是啊!今天是什么日子?是公开处决叛贼、昭示国法、凝聚人心的日子!是向全城、乃至向整个山东宣告太子存在的日子!自己还穿着这身码头苦力的灰布褂子去?那成何体统?!别说震慑宵小了,怕不是要被人笑话!

他顿时一拍脑门,失笑道:“哎呀!孤真是忙糊涂了!竟忘了此等要事!尹大人提醒得极是!思虑周全!孤心甚慰!”

尹希廉见太子非但没有怪罪,反而欣然接受,心中大定,脸上也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他连忙拱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殿下言重了!此乃微臣分内之事!微臣……微臣昨夜思及此事,寝食难安!唯恐殿下威仪有损!故连夜派人,搜罗全城!”

他侧身指了指院外那些紫檀木盒:“微臣深知,济宁小城,仓促之间,绝难寻得符合殿下身份之明黄龙袍、金玉带銙!然,微臣遍访城中各大绸缎庄、成衣铺,乃至一些……一些珍藏旧物的士绅之家,总算寻得几套……几套赤色圆领袍服!”

“赤色?” 朱慈烺眼睛一亮!明朝礼制,太子常服主色为赤!“赤”为“储君正色”,既区别于皇帝“明黄”,又异于普通官员的“青、绿、绯”!这尹希廉,果然是个明白人!在地方上能找到赤色袍服,已是难能可贵!

尹希廉脸上却带着一丝惭愧,声音也低了下去:“只是……只是殿下容禀!此等袍服,皆为地方寻常绸缎所制,远非宫中御用绫罗可比!前后及两肩……并无金织四爪盘龙纹饰!腰带……亦无玉质龙纹带銙!微臣……微臣只寻得玄色素面丝带数条……实在……实在简陋不堪!有辱殿下天颜!微臣……微臣惶恐!请殿下重重责罚!” 说着,他又要躬身请罪。

朱慈烺连忙再次扶住他,脸上满是真诚的赞赏和感激:“尹大人何出此言?!你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寻得赤色袍服,已是难能可贵!用心良苦!孤感激不尽!何来责罚之说?!”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灰扑扑的短褂,又摸了摸腰间悬挂的那枚温润的龙纹玉佩,朗声笑道:“赤色圆领袍服,素面玄色丝带,再配上孤随身携带的这枚玉佩,足矣!足矣!颜色端正,整洁得体,正合孤今日之用!尹大人,你可是解了孤的燃眉之急啊!”

尹希廉闻言,心头一块大石落地,激动得眼圈都有些发红,连忙躬身:“殿下不嫌简陋,微臣……微臣感激涕零!谢殿下宽宏!”

他立刻转身,亲自从院外仆从手中接过那几个沉甸甸的紫檀木盒,小心翼翼地抱进院中。打开盒盖,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崭新的赤色圆领袍服、玄色丝带、乌纱展脚幞头、素面云头履。朱慈烺的份量最足,足有六套之多!定王朱慈炯、永王朱慈炤也各有四套合身的袍服。就连王之心,也有三套符合其身份的服饰。所有服饰,虽无逾制纹饰,但用料讲究,裁剪合体,显然也是精心挑选过的。

朱慈烺不再推辞,当即在王之心和尹希廉的协助下,换上了这套赤色圆领袍服。柔软的绸缎面料贴合着身体,赤红的颜色如同燃烧的火焰,衬得他年轻的脸庞愈发英气逼人。系上玄色素面丝带,腰间的龙纹玉佩温润生光。戴上乌纱展脚幞头,脚蹬素面云头履。虽无金玉点缀,龙纹盘绕,但整体颜色端正,线条流畅,整洁得体,一股属于储君的沉稳威仪,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

当朱慈烺换好衣冠,转身面向众人时——

“扑通!扑通通!”

尹希廉、王之心、吴六子,以及院中侍立的几名仆人,竟不由自主地齐齐跪倒在地!他们仰望着眼前这位身着赤袍、身姿挺拔的少年太子,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凛然的威压扑面而来!那不再是穿着粗布短褂、与他们同甘共苦的“公子”,而是真真正正、光芒万丈的大明储君!是这乱世之中,天命所归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