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李育财并未引众人进入这喧嚣的正门,而是带着他们绕向酒楼左侧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子。穿过一道不起眼的侧门,眼前景象豁然一变!
喧嚣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墙隔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精巧雅致的江南园林式庭院。青石板铺就的小径蜿蜒曲折,两旁是修剪整齐的花木,假山玲珑,池水清澈,几尾锦鲤在水中悠然游弋。几座飞檐小楼错落有致地分布其间,白墙黛瓦,窗明几净,环境清幽至极。与前面酒楼的喧嚣繁华相比,这里简直是另一个世界,静谧得能听到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和池水流动的潺潺声。
“诸位请。”李育财引着众人穿过月洞门,来到第三进院落的正堂。堂内陈设简洁雅致,紫檀木的桌椅,墙上挂着几幅意境悠远的水墨山水,博古架上摆放着几件素雅的瓷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清新的茶香。
众人落座,立刻有小厮奉上刚沏好的香茗和几碟精致的时令瓜果点心。茶水碧绿清澈,香气扑鼻;瓜果新鲜水灵,令人食指大动。
赵啸天毫不客气地抓起一把核桃,用他那蒲扇般的大手轻松捏开,挑出饱满的核桃仁,殷勤地递给朱慈炯和朱慈炤:“来,两位小公子,尝尝这核桃,补脑!香着呢!”
朱慈炤接过核桃仁,开心地塞进嘴里,吃得满嘴香。朱慈炯则斯文地道了声谢,小口品尝着。
朱慈烺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口,目光与赵啸天交汇,微微颔首。
赵啸天会意,放下手中的核桃,脸色一正,对李育财道:“老李,让这院子里的人都出去!五十步内,不许留人!一只苍蝇都不许飞进来!”
李育财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没有任何迟疑,立刻起身:“是,总舵主!”他快步走出正堂,片刻之后返回,神色凝重:“回总舵主,已清退完毕,方圆五十步内,绝无旁人。”
朱慈烺放下茶杯,缓缓站起身,目光如电,直视李育财:“李管事,济宁城……近日可有变故?”
李育财心头一凛!他早已从赵啸天对这位“公子”非同寻常的恭敬态度中,猜到此子身份绝不简单。此刻见朱慈烺开门见山,气势迫人,更是印证了他的猜想。他深吸一口气,整理思绪,沉声禀报:
“回公子,济宁城表面看来,尚算安稳。然……近日确有数件蹊跷之事,令在下百思不得其解。”
“其一,驻济总理漕务的工部右侍郎黄希宪大人,此前动作频频,调集粮草,清点船只,一副随时准备南撤的架势。然,自前日起,其人竟如同人间蒸发,音讯全无!其官署、府邸皆不见踪影!更诡异的是,其先前集结于鼓楼街码头、整装待发的南下粮船船队,竟于昨日悉数悄然返回北关水次仓!仿佛……南撤之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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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今日午间,帮中眼线探得消息,黄侍郎府中家眷,亦于昨日悄然消失!偌大府邸,人去楼空!此事极为隐秘,若非帮中兄弟与黄府一名老仆相熟,无意间得知,外界恐还蒙在鼓里!”
李育财眉头紧锁,语气中充满了困惑:“黄侍郎位高权重,若欲南撤,岂会抛下辛苦集结的粮草船只?若携家眷潜逃,以他之能,必会带走部分心腹与紧要财物,断不至于如此悄无声息,不留丝毫痕迹!此事……着实诡异!”
朱慈烺听着,心中亦是疑云密布。黄希宪的“消失”,绝非正常!是被人灭口?还是被挟持?抑或是……他自己察觉到了什么更大的危险,选择了更彻底的隐匿?无论哪种,都意味着济宁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
“那署理济宁道佥事王世英呢?”朱慈烺追问,声音带着一丝冷意,“此人近日动向如何?”
李育财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古怪之色:“回公子,这位王大人……倒是活跃得很。今日午后,其府上管家亲自来寻在下,言道王大人今晚戌时(19-21点),要在聚福楼设宴,特邀在下代表兴漕帮赴宴。”
他顿了顿,补充道:“此事……亦有些反常。王大人宴客,通常多在申时(15-17点)开席,极少有安排在戌时这般晚的时辰。且那管家口风甚紧,在下旁敲侧击,欲问明宴请何人、所议何事,其皆三缄其口,只道‘去了便知’。在下心中……颇感不安。”
戌时设宴?口风甚紧?所议何事?
朱慈烺眼中寒光一闪!历史的记忆瞬间翻涌!王世英!这个在史书上留下“劝民从贼,以城降”恶名的叛臣!在这个时间点,如此诡秘地设宴,其用意……昭然若揭!
他猛地站起身,在堂中踱起步来。步伐沉稳,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堂内气氛瞬间凝重,连咀嚼核桃的朱慈炤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
片刻,朱慈烺停下脚步,霍然转身,目光如炬,直射李育财:“李管事!”
“在!”李育财心头一紧,连忙躬身。
“有一惊天之事,孤,须告知于你!”朱慈烺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炸响!
“孤?!”李育财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这个称呼……普天之下,唯有一人可用!
朱慈烺不再多言,转身走到自己那个看似破旧普通的包裹旁,伸手探入。当他再次转身时,手中已多了一方印玺!
印玺通体由温润白玉雕琢而成,螭龙钮威严盘踞,印身线条流畅,在透过窗棂的阳光下,流转着温润而内敛的光华。底部,两个古朴庄重的篆字——“东宫”,清晰可见!
“东宫太子宝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