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种落地的声响还在耳中回荡,陈墨蹲下身,指尖捻起那枚被自己掌力震裂的金穗稻种。裂口处露出一丝极细的蜡线,他不动声色,将种子收入腰牌夹层。片刻后,农坊化验室的竹帘被掀开,李青萝捧着一盘浸泡过药水的种子残骸走出来,声音压得极低:“三粒种子里有封蜡,内藏细如发丝的羊皮卷,墨迹是突厥北境密文,译作‘优种三号已得,可育’。”
陈墨未答,只将那枚裂开的种子递过去。李青萝以银针挑开封蜡,取出微卷的皮膜,铺在灯下。皮膜上刻着细密符号,末尾一枚印记清晰可辨——狼头与稻穗缠绕,线条扭曲如誓约。她抬眼:“和油坊账册上的火漆印,同源。”
消息传到楚红袖手中时,她正清点千机阁最新密报。她取出随身携带的比照册,翻至突厥细作标记图谱页,指尖停在“粮战组”条目下。图谱中赫然绘有相同纹样,旁注:“得种者,记三号印,北驿汇流。”她合上册子,命人传柳如烟。
柳如烟当夜便带人潜入城南贩种集散地。她扮作收粮妇人,背竹篓穿行于摊贩之间,琵琶藏于篓底。一名胡商模样的人正与本地牙人交割布袋,她靠近几步,袖中银丝悄然探出,轻挑布袋封口。一粒金黄稻种滚落掌心,她借衣袖遮掩,迅速塞入琵琶暗格。归途未遇阻拦,但她知道,这粒种子若流入草原,便是百万亩良田易主的开端。
次日清晨,陈墨召集楚红袖、柳如烟、胡万三于农坊密室。桌上摆着三粒带蜡封的种子、一张南洋船运清点单副本、一幅标注沈记商路的绢图。他将种子一一剖开,取出皮膜并列排开,三枚狼头稻穗印纹完全一致。
“油坊焚毁,是灭军资之口。”陈墨声音平稳,“但他们漏了种。突厥要的不是兵,是地——得种者,得粮;得粮者,得民。”
胡万三盯着清点单:“沈记三艘船,半月内两次北上,报的是南洋香料,但吨位记录异常,压舱物远超货值。”
楚红袖补充:“千机阁在北驿馆外围设哨,三日前有商队离境,马车轮印深陷,显是重载。沿途留下稻壳残屑,经辨认为金穗稻初代种。”
“他们用商路运种。”柳如烟冷笑,“牙人收钱,保甲闭眼,农户贪利,一粒种换三文钱,卖得毫无愧意。”
陈墨起身,走到墙边,取下《坤舆万国全图》。他手指沿淮南道缓缓北移,最终停在阴山南麓一处绿洲。“种到那里,一年可扩耕十万亩。三年后,草原不靠劫掠也能自给。”他顿了顿,“他们要的不是试种,是扎根。”
胡万三皱眉:“若断其商路,沈记必反扑,士族会借‘妨碍通商’之名弹劾。”
“不走商路,走官道。”陈墨将地图卷起,“从今日起,金穗稻种,一律禁出淮南。凡外售者,须经农坊烙印编号,无印者,按私贩军资论处。”
楚红袖立即执笔拟定条令,柳如烟则调派千机阁暗线沿村镇布控,专查无印种子交易。胡万三负责对接官牙,以“整顿南洋商路”为由,申请暂停民间粮种跨道流通令。
三日后,制度初成。陈墨召集合作社管事于农坊大堂,当众展示一枚新制铜印——印面为稻穗环绕“金穗一等”四字,下方刻有序号槽。他命人抬出一筐种子,现场烙印十粒,编号登记入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