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挑灯夜读,一来是因长夜漫漫无所消遣,二来更是要争分夺秒补上这课。他日若在账目文书上露了怯,那才真是贻笑大方。

范先生是正经科举出身的读书人,一手馆阁体写得方正规矩,最是实用不过。这笔字不求如兰花小篆般飘逸灵动,但求横平竖直、工整划一,正是科场应试的标准书体。

不过这位老先生骨子里却藏着几分叛逆。他虽能将馆阁体写得一丝不苟,私下却极厌弃这般匠气十足的字体。

这些年受明末清初书法家傅山“宁丑勿媚”主张的影响,笔下渐渐生出几分洒脱气韵。如今他的小楷,乍看端庄工整,细品却笔走游龙,渐生出几分洒脱气韵。既有科场应试的功底,又透着文人特有的狷介之气。

能得这般良师指点,每日无需束修,只需一盏茶即可。宋少轩暗自庆幸这是捡了天大的便宜。作为穿越而来的现代人,他更笃信这是善有善报的因果循环。

他知恩图报,每日奉上的茶水点心从不曾怠慢,执弟子礼更是恭谨有加。这般晨钟暮鼓、习字读书的日子,倒让宋少轩过得颇为惬意。

然而天不遂人愿,京中忽起波澜。不知是何方神圣,竟将官府与东瀛人暗通款曲的密约公之于众。这份丧权辱国的条约一经披露,顿时激起民愤。

条约言明:朝廷财政拮据,由东瀛正金银行提供贷款修建北方铁路。东瀛出资三百八十万日元,分三十年偿还,年息八厘。

乍看条款公允,细究却暗藏祸心。东瀛实际仅支付三百二十万,却要朝廷以铁路收益作抵,更享有沿线驻军、采矿等特权。三十年后若要赎回,还需折价支付。这般算计,比那九出十三归的高利贷还要狠毒三分!

就在群情鼎沸之际,宋少轩却嗅到一丝异样——能窥破此等机密者,岂是寻常人物?思来想去,怕只有常载明那般的革命党人,方有此等胆识与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