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善有善报,宋少轩这宅院卖得出奇顺利。牙行没几日便寻来个阔绰主顾——但见这位爷身着锦缎长衫,腰间玉佩叮当,背着手在院里踱步时,下巴抬得比房檐还高。

“凑合吧,就这儿了。”那人用鼻音哼道,“三千五百两是吧?”说着从袖中排出四张银票,随手甩给牙行伙计,“爷今儿个得闲,麻利点儿把手续办了。”

伙计笑得见牙不见眼,弓着身子连声应道:“李老爷痛快!您且用茶,小的这就给您办得妥妥当当!”当即请来保人作证,双方签字画押,房契交割。一桩买卖,竟比街口卖个糖葫芦的还利索。

宋少轩了却一桩心事,当即准备修书寄往津门告知齐二爷:宅院已售,可派人来取银钱。依二人约定,只需再付他二千两,这笔买卖便算两清。

谁知提笔之际,他却犯了难……满腹文墨在胸,竟落不到纸上。莫说是挥毫泼墨,便是硬笔书写也力有不逮。这时代的文字尽是竖排繁体,他虽识得七八分,真要提笔书写,倒有大半不会......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茶馆里正有位专替人代笔的范先生。宋少轩整了整衣冠,上前拱手道明来意,又取出一块碎银推了过去。

谁知范先生将银子一推,满脸狐疑地打量他:“宋掌柜,您往日对老朽多有照拂,这等举手之劳岂能收钱?这不是折煞老朽吗!按理说这事老朽义不容辞,只是......”

他捻着胡须,眼中透着困惑,“您明明是个识文断字的,算学也颇为了得,怎的连封家书都要老朽代笔?”

宋少轩讪讪一笑,提笔蘸墨,在纸上歪歪扭扭写下自己名讳。搁笔叹道:“范先生且看,这般字迹可还见得人?”

范先生定睛一看,连连摆手:便是蒙童习字也不至如此!七八岁的娃娃若写成这样,早该挨戒尺了!”

“所以才要劳烦先生代笔。”宋少轩面红耳赤,只得躬身作揖,“还望先生不吝赐墨。”

范先生正欲落笔,忽又想起什么,将狼毫轻轻搁在砚台上,抬眼道:“宋掌柜,老朽有个拙见,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