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东却抓紧我的手,嘴角扬起一抹坏笑:“这回死不了以后命更大,你别急,来倒杯水喝。”
我瞧着他精神状态挺不错的,年纪轻就是这点好,恢复得快。
一杯温水很快就到了我手上,我托起他的脑袋喂他喝,他跟个二愣子似的一边喝水一边自顾自的乐,也不知道脑袋瓜里又在想什么。
“扶三岁,老子没在做梦,对吗?”他躺着看我,笑得很灿烂,不再和只死了的瘟鸡一样时,他脸上的神情总那么市井。
我瞧着他才大难不死又这德性,暗暗瞥他一眼说:“你梦着呢,这会都见阎王了。”
陈浩东竟然没记我那回在旅馆的仇,好了伤疤忘了痛似的,嘴里嘶了声后一本正经地说:“少跟我来这一套,告诉我怎么是你在我身边。老子记得自个儿肠子都差被切开了,痛得爬不起来,那会还在担心要是被野狗叼走吃得剩副骨头怎么办。”
他和我一样没文化,这会还躺在病床上呢,乱七八糟的话就来了,偏生还是这一本正经的语气。
我有些绷不住笑,弯腰对他说:“不会的。就和你说的一样,你命大,以后路还长着呢,没那么容易翘辫子。”
陈浩东巴巴地望着我,就像找到了安全感一样。他问我:“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四肢比脑子发达,尽做蠢事?”鼻子里滚出一声轻笑:“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没想着找事?扶三岁,我想好好干,赚点钱也能寄给我爸用。可那天我碰见上学那会一道玩的几个人。好不容易找了个工地干活,为了多赚钱我晚上也开一班加班。结果隔壁工地的人过来挖人找事,他们看见是我就一顿嘲笑,骂我爸是个废物才生出我这种儿子,我就一转头拍上去,就被那帮没义气的给打残了。操!”
我没有说话,怔怔地望着他。
在丑陋的岁月中,陈浩东一路走来,行过弯弯曲曲的道也看尽了世态炎凉,难得的是他骨子里并不坏,这其实很不容易。
“陈浩东你饿吗,我给你买吃的去。你又是一病又是一睡,半粒米还没进呢,光靠营养液输身体里的零件是没影响,可你胃里肯定挺空的吧?想吃什么,我去食堂给你买。”
陈浩东想了很久,艰难地对我说:“给我来块肉。不,来两块。”
我一听心都要揪起来,王悦说见他的时候一包泡面都能掰成两半吃,离开北京这段时间他得有多久没啃过肉吃了。
“行。”我拿起钱包就走。
病房里过了一阵就肉香四溢,我想喂他吃,可他说自个儿就肚子开了花,医生在他伤口上绑了能止痛的腰包,还打了止痛针,他说这会觉不出什么疼来,让我把他扶起来自己吃。
我不敢拽他,只得把病床摇到最高,他就跟几百年没吃过饭似的一个劲往嘴里塞,没几口就把口腔撑得像是鼓了大包。
“你吃慢点,都是你的。”我把自己碗里头一块大排也搁在他的饭盒里。
陈浩东看我一眼,咀嚼的速度陡然慢了下来。
他咽下菜,眉眼低垂地说:“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会来河北。”
我说:“陈叔找工作找到我开的养殖场里来了,我把他留了陪我,派出所的人大概是从你手机里找到了家属号码通知了陈叔,陈叔想来的,我替他来了。”
“呦,都开养殖场了。”陈浩东突然把饭盒拿到床头柜上,像是失去了吃肉的兴致,然后就把被子扯过头顶整个人闷了进去。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我肯定他这会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