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情绪完全被他瞧在眼里,但他语气平平,似乎还透出丝丝哀伤:“程乙舒,我没有穿衣服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不穿衣服的他就像个被丢到过炼狱的男人,满身的疤痕触目惊心。
不等我回答,他伸手又去握茶杯,只是迟迟都没有拿起的意思,手掌在杯壁上幅度很小的迂回着说:“一个曾经被打断过肋骨,挨打当饭吃的男人怎么会不清楚哪里最安全。”
我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兴奋起来,反而汗毛在一瞬间就竖起,发麻的感觉从脚底贯穿全身。
打从一开始,我对这个男人产生好奇时就有想过向我爸打听,但我看上了他,于是乎自己心里虚,怕问多了被我爸瞧出什么来,反倒是一个字都没问。而这段时间的相处,我深知他不是一般活色生香的花花公子,对待女人的无情和处事的阴险,林林总总下,我身边慢悠悠说话的男人,是我真的所能掌控的吗?
后来的时间过得十分漫长,大地产商上台发言的致词果然和阿临之前和我说的一样。前面长达十几分钟的时间里都在透露自己的楼盘会造得有多么多么好,相比于城市中心雾霾严重的情况,有钱人更喜欢远离发展中心的地方。而后面的半个多小时,他又在引导着别的地产商去周边拿地,盖商场盖学校有多么的稳赚不赔,甚至还给出了合资的计划,画了一个特别巨大的饼。
发言结束后,主办方把阿临叫到一边,他们聊了好久,虽然离得比较远,但偶然间我还是听见他们的谈话内容中涉及到路锋地产四个字,以及,路锋破产的时间会在一个月内。
我无法言说自己的心情,一想到为了好生活不惜伤害我的蒋凤英很可能快要变成穷光蛋,心里十分的爽快,但再一想,一个企业上上下下那么多员工也很可能因为我的恨而失去饭碗,心里的兴奋和快乐就减了一大半。
大地产商走后,阿临回头瞧我一眼,指着桌上放着的卷烟和打火机说:“东西拿上,我们回去。”
从路家人离开那一刻,这个酒会对我来说就没有意义了。我忙起身,抓了烟盒和打火机跟随他一同离开。
我们进了电梯,我直接按了向上的楼层,阿临疑惑:“不下去,车还在停车场。”
相信之前在洗手间门口阿临只听见了后面的话,并不知道前面。我把他所可能不知道的一五一十说出来。
他突然默了,然后呲牙骂句:“我擦。”
今晚已经太多惊险,我和阿临都累了,没有余力再去应付横生的枝节,干脆就在在十二层的商务宾馆里要了一间房。我们各自洗好澡,阿临去吧台要了点咖啡粉,我帮他煮了一壶热水,咖啡泡开时我又不免多嘴句:“晚上还喝咖啡不是好习惯。”
他坐在沙发上,阴测测地说:“嗯。”
“……”
男人的黑发低垂,他的手指在自己叠起的腿上暗自拍打,嘴里哼哼唧唧一首年代久远的老歌《水手》。其中有几句歌词是这样的:渐渐的忽略了父亲母亲和故乡的消息。如今的我生活就像在演戏,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戴着伪善的面具……
“难怪你能和我爸做朋友。”我把泡好的咖啡端过去,弯腰放在旁边的木质小圆桌上。
他停了哼唧,抬头看我:“不好听?”
我坐在沙发的扶手上,斜着身子说:“不是不好听,是歌太老了,像我爸爸这种年纪的人才喜欢吧?我还能说出好几首呢。恋曲1990,愁啊愁,北国之春……”
阿临笑了笑:“恋曲1990可以。愁啊愁不吉利,北国之春……词儿写的太文艺,还不如简单直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