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人类对这一建筑还不懈从事,它那庞大无朋的头部还隐没在未来的茫茫的云雾里哩这是想象力的蜂窝,这是智慧的蚁巢人类各种想象力好像金色的蜜蜂,带着花蜜纷纷飞来了这座建筑有千百层,到处可以看到其内部纵横交错非常巧妙的暗穴,每个都向着栏杆楼梯表面上,蔓藤花纹圆花窗和花边装饰,比比皆是,令人目不暇接每一作品,看起来仿佛是那么随心所欲,那么形单影只,其实都有自己的位置,各有其特点整体是和谐的从莎士比亚的大教堂直到拜伦的清真寺,成千上万小钟楼杂沓纷陈,充斥着这座一切思想结晶的大都市在其底层,往身建筑艺术未曾记录过的人类某些古老篇名,也被添写上了入口的左边,刻着荷马白大理石的古老浮雕,右边刻着抬起七个头的多种文字写的《圣经》再过去是罗芒斯罗那七头蛇,还有另外一些混杂的怪物,诸如《吠陀》和《尼伯龙根之歌》而且,这座奇妙的建筑物一直并没有竣工印刷机这一庞大的机器,社会的智依不停地被某吸取,不断为这座建筑吐出新的材料全人类都在手脚架上忙碌着,有才智的人个个都是泥水匠,最低下的人也堵洞的堵洞,垒石的垒石雷蒂夫德拉布雷东纳也背来他那一筐灰泥每天都有新的一层砖石砌高起来除非全部作家都出钱投资,还有集体的贡献十八世纪贡献了《百科全书》,大革命贡献了《导报》的确,那也是一项与日俱增永无止境地螺旋式往上堆积的工程也是各种语言的混合,持续不懈的劳作,永不停息的活动,全人类的通力合作,保障智慧可以应付再次大洪水的泛滥和应付蛮族入侵的避难所这是人类第二座通天的巴别塔
第 六 卷 一 古时司法公正一瞥
一四八二年,贵人罗贝尔德埃斯杜特维尔确实是官运亨通,身兼骑士贝纳领地的领主芒什省伊弗里和圣安德里两地的男爵巴黎的司法长官国王的参事和侍从事实上,约在十年前,在一四六五年也就是彗星出现的那一年十一月七日,他就奉谕担任了司法长官这一美差了这差使之所以名扬远近,与其说是官职,倒不如说是所赏赐的领地若阿纳勒姆纳斯就说过,这一官职不仅在治安方面权力不小,而且还兼有许多司法特权一个宫内侍从得到王上的委派,而且委派的诏书却远在和波旁的私生子殿下联姻的路易十一的私生女时期,这在一四八二年可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罗贝尔德埃斯杜特维尔接替雅克德维利埃为巴黎司法长官的职位的同一天,让多维老爷代替埃利德托雷特老爷为大理寺正卿让儒弗内尔德于尔森取代皮埃多尔德莫维利埃,继任法兰西掌玺大臣任命雷尼奥德尔芒取替皮埃尔毕伊,继任王宫普通案件的审查主管,叫毕伊懊恼万分不过,自从罗贝尔德埃斯杜特维尔担任巴黎司法长官以来,正卿掌玺大臣主管不知更迭了多少人呵!但给他的诏书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赐予连任,他当然始终保持着其职位他拼命抓住这个职位不放,同它化为一体,合而为一,以至于竟能逃脱了路易十一疯狂撤换朝臣的厄运这位国王猜疑成性,爱耍弄人,却又非常勤奋,热衷于以频繁的委任和撤换的方式来保持其权力的弹性除此外,这位勇敢的骑士还为其子已经求得承袭他职位的封荫,其子雅克德埃斯杜特维尔贵人作为骑士侍从,两年前已经列在其父名字的旁边到巴黎司法衙门俸禄簿之首了当然啦,这真是少有的隆恩!的确,罗贝尔德埃斯杜特维尔是个好士兵,曾经忠心耿耿,高举三角旗反对过公益同盟,曾在一四xx年王后莅临巴黎的那天,献给她一只奇妙无比的蜜饯雄鹿还有,他同宫廷的御马总监特里斯唐莱尔米特老爷的交情很好所以罗贝尔老爷的日子过得非常称心如意,十分快活首先,他有十分丰厚的官俸,还额外加上司法衙门民事案件和刑事案件室的收入,就好似其葡萄园里挂满一串串好似葡萄,附的附,垂的垂还有小堡的昂巴法庭民事和刑事诉讼案的收入,还不算芒特桥和科尔贝伊桥其种小额过桥税,还有巴黎的柴禾捆扎税食盐过秤税此外,还有一种乐趣,那就是带着马队在城里巡视时,混杂在那群穿着半红半褐色的助理法官和区警官们中间,夸耀他那身漂亮战袍的乐趣,这战袍雕刻在诺曼底地区瓦尔蒙修道院他的坟墓上,至今还可以见到,他那顶布满花饰的头盔,在蒙列里再则,他大权在握,能称王称霸,手下掌管十二名捕头,小堡的一名门卫兼警戒,小堡法庭的两名办案助理,巴黎十六个地区的十六个公安委员,四名有采邑的执达吏,小堡的狱吏,一百二十名骑马捕快,一百二十名执仗捕快,巡夜骑士以及巡逻队巡逻分队巡逻检查队和巡逻后卫队,所有这些难道算不了什么吗?他行使高级司法权和初级司法权,施展碾刑绞刑和拖刑的权力,姑且不说宪章上所规定的给予对巴黎子爵领地包括无尚荣光地及其所属七个典吏封邑的初审司法权,难道这也称不上什么吗?像罗贝尔德埃斯杜特维尔老爷每天都坐在大堡里那座菲利浦—奥古斯特式宽阔而扁平的圆拱下,做出种种判决,难道能想象得出有什么比这更美妙的吗?他的妻子昂布鲁瓦丝德洛蕾夫人名下所有一座精巧而别致的宅第,座落在加利利街王宫的附近,罗贝尔老爷白天忙于把某个可怜虫打发到剥皮场街那间小笼子里去过夜,每天晚上习惯到那座别致的宅第去消除一天的劳苦,难道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惬意的吗?那种小笼子是巴黎的司法官和助理法官们都情愿做为牢房用的,只有七尺四寸宽,十一尺长,十一尺高
罗贝尔德埃斯杜特维尔老爷不但拥有巴黎司法官和子爵的特别审判权,而且还使出解数,插手国王的最高判决一个略居高位的人一个也没有,不是先经由他的手才交给刽子手斩首的到圣安东的巴士底监狱去把德纳穆尔公爵大人带到菜市场断头台的是他,将德圣皮尔元帅大人带到河滩断头台的仍是他这位元帅被押赴刑场时满腹愤恨,又叫又嚷,这叫同法官大人眉开眼笑,乐不可支,他原本就不喜欢这位提督大人
诚然,要论荣华富贵,要论名留青史,终有一日能在那部有趣的巴黎司法官史册上占有显著的一页,上面所描述的这一切已绰绰有余了从那部史册上可以得知,乌达尔德维尔内夫只在屠宰场街有一座府第,吉约姆德昂加斯特就购置大小萨瓦府第,吉约姆蒂布将他在克洛潘街所有的房屋赠送给圣日芮维埃芙教堂的修女们,于格奥布里奥才住在豪猪街大厦,以及另外一部分家事记载
可是,虽然有这么多理由可以安安稳稳高高兴兴过日子,罗贝尔德埃斯杜特维尔老爷一四八二年一月七日清晨醒来,却闷闷不乐,心情坏极了这种心情从何而来的呢?他自己要说也说不清是不是由于天色灰暗?是不是由于他那条蒙列里式旧皮条不合适,束得太紧,司法官发福的贵体感到难受?是不是因为他看见窗下有帮游民,紧身短上衣里没穿衬衫,帽子没有了顶,腰挂酒瓶,肩搭褡裢,四个一排从街上走过去,还敢嘲笑他?是不是由于隐约预感到未来的国君查理八世来年将从司法官薪俸中扣除三百七十利弗尔十六索尔八德尼埃?看官可以随便选择至于我们,我们倒倾向于认为,他之所以心情欠佳,就是仅仅只是因为他心情欠佳而已再则,这是节日的第二天,大家都感到厌倦的日子,特别对于负责把节日给巴黎造成的全部垃圾-本意和引义的垃圾-清除干净的官吏来说更是这样,何况他还得赶去大堡开庭哩话说回来,我们已经留心到,法官们经常在出庭的那一天,设法使自己心情不好,其目的是可以随时找个人,借国王法律和正义的名义,痛痛快快地往他身上发泄怒气
但是,法庭没有等他就开庭了他那班管刑事诉讼民事诉讼和特别诉讼的副长官们,照例代他干了起来自从早上八点起,小堡的昂巴法庭的一个阴暗角落里,在一道坚实的橡木栅栏和一堵墙壁中间,挤压着几十个男女市民,从心旷神怡,旁听司法长官大人的副手以及小堡法庭预审法官弗洛里昂巴伯迪安老爷对民事和刑事案件有点颠三倒四和随随便便的判决,这的确是五花八门让人愉悦的一出好戏
审判厅狭小,低矮,拱顶大厅深处摆放着一张百合花饰的桌子,一张雕花的橡木高靠背椅,那是司法长官的尊座,当时没人坐左边是一只给预审法官弗洛里昂老爷坐的凳子下边坐着官,只见他漫不经心地涂写着对面是旁听的民众门前和桌前站着司法衙门的许多捕快,人人穿着缀有白十字的紫毛绒的短披褂市民接待室的两个捕快身穿半蓝半红的万圣节的短衣,站在大厅深处桌子后面一道紧闭的矮门前放哨厚墙上只有一扇尖拱小窗,从窗上射进来一道的惨白光线,正照着两张古怪的面孔:一张是作为悬饰的石头怪魔刻在拱顶石上,另外一张是坐在审判厅深处百合花上面的法官
这位小堡的预审法官弗洛里昂巴伯迪安老爷高坐在司法长官的公案上,身子两侧堆着两叠卷宗,双肘支着头,一只脚踏在纯棕色呢袍子的下摆上,脸孔缩在白羊羔皮衣领里,两道眉毛被衣领一衬托,仿佛显得格外分明,脸色通红,神态粗暴,眼睛巴拉巴拉直眨着,一脸横肉,威风凛凛,两边腮帮直垂到颔下连在一起说句实话,你们不妨把这一切综合起来想象一下,便可清楚这位法官的尊容了
但是,预审法官是个聋子这对一个预审法官来说,不过是一个轻微的缺陷罢了弗洛里昂虽然耳聋,却照样终审判决,而且判得十分恰如其份真的,当一个审判官,只要装做在听的样子就够了,但这位可敬的预审法官对公正审判这唯一的基本条件是恰当不过了,因为他的注意力是绝对不会受任何声音所打扰的
而且在听众席上有一个人,铁面无情,严密监视着预审法官的举止言行,他就是我们的朋友磨坊的约翰弗罗洛,这个往日的学子,这个行人,在巴黎肯定随时随地都能不能遇见他,只有在教授的讲台前面除外,就不见其踪影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