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希指着照片哈哈笑:“阿衡,快看,其实这张是我们的合照。”
阿衡纳闷,眯眼,她身后有一个不甚清晰的穿着校服的影,被框到了同一个平面,手中还拿着一块黄灿灿没啃完的红薯。
那时候的她似乎比起现在,更容易拥有的样子哎。
他眼中有流光泛过,轻轻躬下身,用手使劲擦着玻璃,直到那个傻姑娘的面容益发清晰。
他端详,好似琢磨着什么心爱的东西,半晌,笑开:“阿衡,你那个时候不是一般的傻,别人说什么,只要是用比你熟练的京片子说的,你都信。”
他常常逗她,十四是十四,四十是四十,十四不是四十,四十不是十四;板凳长,扁担宽……
傻姑娘自小在南方长大,平翘不分,到最后小脸望天,到底是十十四四还是四十十四。
阿衡唉一声好挫败:“言希,你就指着我不生你的气——”
她话音未落,他却对着那个傻姑娘的照片,轻轻一吻。
他吻她的额头,祈祷天长地久。他点着照片中那人的鼻子,说傻子。
笑意天真,傻子傻子小傻子。
阿衡静静看着他,心中有些酸涩。
她想说,言希,你的人生怎么总是朝后看的?
有阿衡的时候,放不下陆流;有陆流的时候,放不下阿衡;有现在的阿衡的时候,放不下记忆中的阿衡。
可,世间安有两全法,不负前尘不负卿。
又到了温父的忌日。
阿衡睡觉总是做噩梦,飞机起航的轰鸣声渐渐清晰,冲击气流,飞向天堂。
“爸爸,不要坐飞机了,妈妈不让。回去她该骂我了,爸……”
“明天是你妈的生日,我很多年没有给她过过生日了。今年怎么着也要赶回去给她一个惊喜。再说,傻丫头,你不说我不说,你妈怎么会知道?”
“妈妈说绝对不可以。”
“明天是你妈的生日。”
“妈妈她说——”
“好,咱爷俩哪个回去先露馅,罚他,啊,罚他两年不准进家门。”
“咳,好吧,拉钩。”
“小孩子的东西,你爸顶天立地说话算话,拉什么钩。哈哈,这么大的惊喜,你妈肯定高兴。”
阿衡张开眼的时候,清晨阳光正好。
飞机的轰鸣声消失了,摸摸额角,竟都是汗。
她换了身清爽的衣服到卫生间刷牙,言希正顶着黑眼圈走进来。他不管不顾她生气,又喝了半宿的酒。
阿衡心里难受,可是她便是说了讨厌陆流又能怎么样。她从来是下不了狠心去逼他什么的,只是看一看自己在他心中是个什么位置罢了。
阿衡说:“言希,你不要喝酒了,对身体不好。”
他用水冲脸:“言希喝酒谁都不稀罕,言帅的孙子喝酒卖面子才有人看。”水声模糊中,他的声音有些清冷,“你是个女孩儿,这些事,不要管了。”
阿衡说:“我本来也没想管你,可前些天看电视,说喝酒死于肝炎的全国又多了几成,怕你早死。”
言希低头,发上垂着水珠,轻轻笑了:“我昨天……昨天回来的时候,看街上还有卖糖葫芦的,给你买了一串,在茶几的玻璃杯中插着,你去吃了吧。”
阿衡跑过去,天热,化了一夜,满桌的糖胶,像红色的眼泪。
她心中叹息,这个没有常识的笨蛋,想疼人却也是学不会的。
咬了一口,酸得掉牙。
言希皱皱眉:“不能吃了吗?扔了吧。”
阿衡摇头:“难得你送我个什么。”
他拿着毛巾擦脸的手僵了僵,别过头,眼中什么光景,别人大约是看不到的。他说:“今天是温叔叔的忌日,你跟我回温家看看吧。”
阿衡口中卡着一粒山楂,酸得直掉泪。
言希却拿着纸巾,把她抱进怀里:“哭什么,他们不喜欢你是他们心里犯糊涂,温叔叔通透着呢,家中儿女,最疼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