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魁摇摇头,用刀尖往城头上指了指:“人倒是找见了,不过在垛口边躺着呢。”
陈友龙正掏着竹筒水囊的大手顿了顿,水声哗啦一响。
石午阳瞥见他喉结滚动一下,便问道:“陈总兵与贺云似是旧识?”
“何止旧识。”
陈友龙拧上筒塞,声音闷闷的,
“大家早年都是在刘承胤帐下吃饷的袍泽,说起来他还给我挡过箭。”
说着忽然冷笑,
“唉!后来姓刘的降了清,他倒跟得紧。”
三人踩着碎砖烂瓦往城头上走。
夕阳正好卡在西山坳里,把垛口的影子拉得老长。
几个兵丁正把清军战亡的尸体挨个摆开,麻布盖上去就渗出血水来。
血腥气混着硝烟味,呛得人嗓子眼发辣。
刘魁引他们走到一排尸首前,猛地掀开最边上那块的麻布。
底下是一张撞烂了的脸,额角凹进去个大坑,白花花的脑浆子糊了满脸血痂。
旁边扔着一顶清军缨盔,红缨子被血泡成了暗褐色。
陈友龙蹲下身,手指悬在那尸体破裂的颧骨上方抖了抖。
“是贺云。”
他声音忽然哑了,
“左边眉梢这道旧疤,是当年在长沙府让左良玉的兵用铁尺抽的。”
石午阳皱眉看向刘魁:“怎么弄成这般?”
刘魁却是没有答话,而是踹了一脚旁边跪着的俘虏:“这厮是贺云的亲兵,让他说!”
那俘虏被踹得歪倒在地,又挣扎着跪直了。
俘虏年纪不过二十上下,脸上涕泪糊得乱七八糟:“贺将军...将军见东门破了,急得眼睛都红了。抽出刀要往脖子上抹,被弟兄们夺了下来...”
贺云的亲兵说着突然哽咽,
“谁知将军他……他转头就朝垛口上撞过去,拉都拉不住...”
那亲兵哭声渐渐大起来,在暮色里的城墙上飘着。
陈友龙默默盖回麻布,起身时铠甲哗啦一响。
“蠢货。”
他望着远处渐暗的山峦,
“刘承胤自己都叫孔有德调去湖北等死,你还给他赔什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