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察奸邪太子乱宫闱 防事变康熙急调兵

果然不出康熙所料,守在冷香亭大院门口的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太监。一点没费事,被德楞泰从身后往脖子上一勒,五哥抬了脚,一径拖到康熙面前。放下看时,软得一摊泥似的一动不动了。德楞泰摸摸鼻息,皱着眉头说道:“万岁,奴才怕他喊出声,劲使得大了点,他死了!”“死了更好!”康熙狞笑一声,一声不吭进了园子,站在廊下静听里头声气儿,五哥和德楞泰守住东边廊门口,防着有人来。

很快就弄清了,屋里一个是郑春华,一个是胤礽,正搂抱一处说得亲热。

“天快二更尽了,”这是郑贵人的声音,“消停一下,你该回去了。你那里福晋、奶妈子、丫头一大群,叫她们瞧出可怎么好?”“你说我那石氏?她瞧出来也稀松平常!”胤礽嬉笑着道,“她除了宫里的事,啥事也不管,这上头是极淡的——”郑春华吃吃笑道:“冤家!这么脏的,你一个劲掏摸个啥?你家福晋没有么?皇上这会子要翻我的牌子,我看你往哪里钻?”

康熙的脸涨得猪肝似的,气得双手发颤。正要发作,却听胤礽笑着,说道:“钻哪里?你说钻哪里?就钻这里头,虽说女人都有,到底家花不抵野花香——你叫她脱了就脱了,叫她伸展就伸展,有什么趣儿呢?你放心,老头子来不了。我刚去请安,探了信儿,才来你这里,他已经睡了。人老怕死,财迷不瞌睡,我防着哩!”

“话虽如此,你早些回去安稳。”郑春华笑着推胤礽道,“走了风声不是玩的!”胤礽抚摩着郑春华光滑滑软绵绵的身子说道:“你这么狠心!就撵了我去?唉……我这太子,也快当到头了,难得聚一处,给我唱个曲儿听听吧……”

康熙此刻早已气得浑身冰凉,正思量如何处置,听见“太子快当到头”的话,不禁又是一怔。郑春华连声发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叫快到头了?皇上要逊位给你,做太上皇么?”

…………

胤礽无声叹息,松开了郑贵人:“哪有那么好的事!你表妹不是在八爷府么?你问问她就明白了。来热河前我的侍卫就全换了,皇上还告诉我,要封老大、老三、老四、老八都当王爷。这里头文章多着呢!除了老四、老十三,你看看老大、老三、老八、老九,他们那个劲儿,昨天那一场围猎,各人动了多少心思,还不知后头有多少戏呢!实不相瞒,我自己心里有数,皇上早就不拿我当太子看待了……”

屋里没了声息。一阵沉默之后,方听郑春华笑道:“哪有的事!看不出你还这么多疑——说这些没影的事多不吉利哪!你想听曲儿,我给你唱个《南吕一枝花》,好么?”说罢低声唱道:

你个冤家,为什么这会子才知道怕?不记得那日宫中来吃茶。两个人情景儿难描画!欲待背转脸儿不理他,耐不住声声忘忧草,又是甚的解语花,好容易俏哥哥来寻女娇娃!——谁叫俺怨女春情锁深宫,又叫你旷男生在帝王家?

“曲儿唱得蛮有情致的嘛!”康熙隔着窗户说道,“朕给你续上一句——‘偏偏是好梦不到头,鸡鸣狗盗有才华!’”说罢狂笑,回头喝道:“德楞泰,张五哥,随朕回去!”刚踅过东廊,一个宫娥端着茶盘,上头托着两碗参汤走了过来,正与康熙撞了满怀。康熙一个窝心拳,打得那宫女满地乱滚,厉声喝道:“张五哥愣什么?杀了这货!”

“喳……”张五哥略一迟疑,上前向那女子腰间猛踹一脚。那宫女嘤地一声,顿时气绝伸腿,一缕香魂,渺然归冥。

康熙脸色铁青,扶着两个侍卫肩头,驾云似地轻飘飘、摇晃晃地回到烟波致爽斋。刘铁成等人见他兴致勃勃出去,这副模样回来,各自惊疑,又不敢问,只张罗着安置康熙歇息。邢年以为康熙中了邪,在园中撞上了什么,一边叫人出去烧纸送邪,又取安神定魂丸和朱砂来,康熙已是渐次清醒过来,只命李德全冲了一杯雨前茶吃了,方觉眩晕得好些。

“吓死奴才了!”邢年拭汗道,“来承德前,奴才去过白云观。张天师说今年太岁居青龙之地,天狼星冲犯帝座,东行恐有不利——奴才还以为真叫他说着了呢!这会子好了,不相干了,万岁爷已经回过来了!”康熙默然良久,冷笑一声道:“小人见识!朕命系于天,吉凶祸福岂是张德明之流能预料的?谁叫你问卜的?既有这些话,为什么不早奏朕知道?”邢年见康熙生怒,吓得忙叩头道:“奴才因母亲有病去白云观求符,并不敢说国家大事,是张某说闲话时说的。因主子素来厌听佛道,奴才回来没敢奏知。方才因见主子气色不好,吓懵了头,不防就顺口放屁,奴才再不敢了!”说罢,只嘭嘭地碰头。

康熙粗重地喘息一声,身子仰在椅上闭目调息半晌。正要说话,听见西配殿前一阵哗哗作响,接着便听刘铁成大声吆喝:“鄂伦岱!你要死了!没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康熙便命德楞泰,“你去瞧瞧,是怎么了,刘铁成大呼小叫的,不能叫朕安生一刻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