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贪婪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疯狂地汲取着知识,那颗被冰封已久的心,逐渐恢复了温度与跳动。
此后,他回国入职王庭物理研究所,前途一片光明。
他变得开朗,找回了笑容,甚至与隔壁科室的女研究员坠入爱河。
他们在同僚们的祝福下举办了温馨的婚礼——当然,没有通知他的父母。
然而,命运的急转直下毫无征兆。
当他潜心钻研的高能护盾理论触及某些核心机密时,秘密警察找上了门。
一纸莫须有的罪名,将他这位天之骄子直接打入了燕山地底那暗无天日的监狱。
正是在那冰冷的囚室里,在他人生最绝望、最脆弱的时刻,一股无法抑制的“想家”的情绪,第一次猛烈地席卷了他。
小主,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沦落至此,父母却没有来看他一眼,没有为他的冤屈发出哪怕一丝声音。
直到此刻,所有被刻意遗忘、被麻木封存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入他的脑海。
他才猛地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因为当初受到的创伤太深,才将这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全部封锁。
这里,早已不是家了。
那个他曾经拼命逃离的地方,或许,也从未真正成为过他的港湾。
单提兰站在那扇熟悉又陌生家门前,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门内传来的咆哮与啜泣,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心里。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一股冰冷的麻木感从脚底蔓延至全身,第一次,一个清晰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
活着,真他妈没意思。
然而,残存的理智与最后一丝牵挂,让他从牙缝里挤出那个名字:
“……图娜……我的妻子……她在哪?”
“赶出去了!!”
门内父亲的咆哮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伴随着母亲压抑的、却更令人心寒的啜泣,“没经过我们同意的婚姻,算什么婚姻?!谁允许你和那个普通大学出来的,没什么未来的乡下女人结婚?我们凭什么收留她?不知道!滚!你现在就给我滚!”
“赶出去了”三个字,如同惊雷在他空白的大脑里炸开。
图娜是燕山人。
如果龙城的父母没有接纳她,她唯一能去的地方,只可能是燕山老家。
而燕山……几天前刚刚被秦军夷为平地。
这意味着……
“靠!!!!!!!”
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从单提兰喉咙深处迸发,所有的压抑、痛苦、绝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他猛地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在厚重的家门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回应他的,是父亲更加暴怒的责骂,字字诛心:
“孽畜!你想造反吗?!我再说一遍,这个家不认你!我们的死活不用你管!养你二十多年,就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你让我在家族蒙羞,在所有同事面前抬不起头!你妈为你放弃一切,天天以泪洗面!你呢?!就这样报答我们?我们没你这个儿子!实话告诉你,你一直有个弟弟!养在你叔叔家,他比你争气一万倍!我们用不着你考虑和养老!你滚!滚得越远越好!!”
弟弟?
这个词像是一记无声的重锤,砸碎了单提兰最后的精神支柱。
他已经无法思考这背后意味着怎样长久的欺骗与算计,巨大的信息量让他的大脑彻底死机。
父亲后面那些伤人的话变得模糊不清,只有那个念头在疯狂盘旋,越来越响:
没意思。活着,真他妈没意思。
就在这时,一阵刺骨的寒风猛地灌入走廊,吹得他一个激灵——不知何时,走廊尽头的窗户被吹开了。
他缓缓转过头,空洞的目光凝视着那扇洞开的、透着外面灰暗天空的窗户。
仿佛那里是唯一能解脱的出口。
没有犹豫,没有回头,他用尽生命最后的气力,像一颗出膛的炮弹,朝着那扇窗户冲了过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盖过了一切。
人生好没意思。
活着,也好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