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溥只道:“母亲,回吧。”
容夫人被他眼神望着,利箭逼着,一步步退回了内院。
容溥没有再说话。
他跪在雪地里,仔仔细细给自己上好了锁扣,还对着萧立衡扬了扬,示意他检查。
萧立衡一摆手,上方弩机转了方向,不再笼罩着那轿子。
容麓川却没有立即下轿,他只在轿中道:“溥儿,过来,让我看看你。”
这两年容溥多半不在盛都,也就上次太女寿辰,他回来住了一阵,但他当时很是忙碌模样,还让改建了自己的院子,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和容麓川碰面并不太多。
仅有的几次碰面,还多以争执和不欢而散告终。
容溥沉默一会,走了过去。
萧立衡并没有阻拦,他很乐意看见分离场景,这世上的苦痛和不顺,总不能只让他老萧家担着。
容溥在轿前站定,立即伸手道:“祖父,我扶您出来。”
容麓川目光落在他手上。
细白手腕,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此刻缠着锁链,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他道:“你凑近些。”
容溥往前倾了倾,垂着眼,他道:“祖父,对不住。”
他说的是在倒萧事件中,他给皇太女提供了许多原本属于容氏的机密和人员,也间接暴露了容府和萧家存在着一定的联系。
今夜事变,容府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但因为祖母,依旧牵扯其中,再加上之前他给出的这些证据,容府就算能逃性命,也必将不复荣光。
他问心无愧,却不能不给祖父一声道歉。
容麓川却笑了。
他道:“你从小看似温和,实则是个有反骨的,我一直都知道。”
容溥垂眼,没有辩驳,只道:“祖父保重。”
他这么一垂眼的时候,忽然觉得哪里不对,随即发觉自己好像漏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与此同时容麓川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唇角一勾,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
容溥霍然抬头。
他震惊的眼神撞上了容麓川的眼眸,老人眼眸里没有笑意怯意悔意伤意种种情绪,却让他想起自己倍受宠爱的幼年。
想起那些坐在爷爷膝上读书,抓着他的笔胡乱写画,将他书房里的珍贵卷藉弄乱的无忧无虑的日子。
想起那时候总爱仰头看祖父,那张并不算慈祥的脸沐浴在日光里,镀一层朦胧光圈,眉眼里都是笑意。
仿若此刻。
手腕忽然一紧。
随即一股大力传来,容溥只觉得身子一轻,整个人就飞了起来。
他恍惚间想,原来祖父这么多年武艺也未曾搁下……
天旋地转间,他看见那轿子里寒光一闪,一柄渊铁剑转眼穿透了轿子和冻结的地面,生生将地面割出裂缝。
帘子被他穿出,又因风落下,最后一霎,他只看见一点火光在黑暗中一闪,没入地下裂缝中。
这一霎胸中万千滋味复杂难言,只有一句“不要”最为急迫地涌到咽喉,然而人在半空劲风扑面,似一口血堵在了胸臆间。
“砰。”
并不仅仅是他远远跌落雪地和人群中央的声音。
还有来自容府院墙之下和府门前街面上的声音。
后者声音几乎同时发生,也几乎盖住了这天地间的一切声响。
轰鸣声中,容府的院墙轰然倒塌,架在墙头的弩机坠落,当场将墙下的掌机人砸死。
轰鸣声中,以容首辅轿子为中心,爆开一朵深红间黑的云,碎砖乱石溅出数丈,砸在受惊不断惊嘶的马身上,而地面还在不断炸开塌陷,一簇一簇的黑红尘土连带黑色液体爆开在街面上,连同萧立衡在内的骑兵栽落在塌陷的地面之下,那些翘起的土石砖块间不断传出凄厉的惨叫,大片大片的血泼在一片狼藉的深雪之间。
只一霎,容府门前十丈之地,面目全非,人间地狱。
容溥趴在雪地上,身边人影混乱,来来去去,似乎有人在惊呼,有人在询问,有人欲待将他扶起,有人拔剑向前。
而他内腑火热浑身冰凉。
身下的雪仿佛渗入了骨髓之中,一怀彻骨的冷中,他甚至听不见爆炸的声音,只有祖父最后一句话,在耳边不断循环。
“你以为,我真的会屈从于萧立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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