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剪灯芯的手顿了顿,烛光骤然亮了些:朱棣若真想削权,何须姚广孝跳大神?坤卦主事、吕雉之气,这秃驴的卦象分明冲着你来——汉王妃在江南杀得血流成河,他们岂能不惧?
我指尖识抚过他腕间绷带,触到纱布下绷紧的肌肉:朱棣若真想削权,何须借别人之手,五年前朱高炽受封太子时,他犹豫良久,朱高煦靖难之功犹在眼前,朱棣怎会轻易动他?
坤卦主事吕雉之气?他们怕我效仿武后临朝,这才急着借汉王监国之事做文章。
张軏忽而握住我手腕,力道大得惊人:莲儿,你可知朱棣最厌人揣测圣意?他拇指摩挲我腕间玉镯,沈家私港案涉及太子腰牌,若处置不当,汉王恐遭构陷。
炭盆中密信已化为灰烬:怕什么?好圣孙可不止朱瞻基一个。
他忽然倾身靠近,烛光将他瞳仁染成琥珀色:横竖有汉王那虎狼之将顶着,便是十个姚广孝也翻不起浪来。
你…我挣了挣未脱,反被他拽进怀里。他下颌抵在我发髻上,呼吸拂得耳畔发痒:莲儿,皇上的心思深似海。汉王若真被这道衍卦象绊住,你我怕是要被卷进夺嫡的旋涡。
我抬手抚过他缠绷带的腕子,指尖触到硬痂时心口一疼,朱棣要磨刀,便让他磨。汉王妃杀倭寇杀贪官的手,难道还握不住这区区供词?
他忽然擒住我手腕压向案面,墨汁溅在供词上洇成朵朵墨花。我惊着推他,却被重重压在了案上。
他的唇压下来时,我尝到了血腥味——是他伤口裂开的血,混着墨香和硫磺的硝烟气,在暴雨轰鸣的夜里,烧成了燎原的火。
霜染红了奉天殿前的银杏叶时,我正在朱棣案前,将苏州沈家那本泛黄账册轻轻推了过去。
父皇,沈家地牢里发现的这些账册,足以证明户部侍郎陈文昭与沈家勾结,私吞漕粮三百万石,硫磺二十万斤。沈家私港的倭寇火印、刑部侍郎徐清远的亲笔批文,皆在证物箱内。
朱棣的手指在账册上敲了敲:汉王妃,这些够杀多少人的?
回父皇,一石硫磺可造二十斤火药,二十万斤...我咽了口唾沫,足够装备十支倭寇船队。
奉天殿的琉璃瓦突然被风吹得叮当作响,朱棣的茶盏在案几上晃了晃:这么说,陈文昭他们,是给倭寇造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