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扉猝然被撞开,张軏的酒壶在青砖地上溅出琥珀色的弧光。他鬓发凌乱,袍袖沾着酒渍与血痕,分明是刚从宴席上撕扯下来的残局。
红莲...他踉跄着扑向我,指尖攥住我腕间金镯,他封你正妃,却将你的名写在我张家谱上!这算什么姻亲?分明是拿你的血,蘸着他朱高煦的狼毫,在我张家脊梁上刻一道疤!
我慌忙掩住他的唇,掌心触到他喉结滚烫的震颤。厢房烛火忽明忽暗,映得他眼角青紫的伤痕愈发狰狞——那是方才在宴上摔盏时撞出的淤痕。
三哥醉了。我将他扶至榻边,案上酒壶已空了一半。他忽地攥住我衣袖,檀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北镇抚司的诏狱才审完,那厮便急着将我大哥二哥的战线拉过来。
我心头一颤。张軏身为锦衣卫指挥佥事,今夜赴宴前刚从诏狱提审完"谋逆案",袖中暗藏的匕首原是为护我周全。
汉王那句"兄妹同心方为臂膀”,竟被他听出了刀锋的寒意。轩哥...我轻声唤他旧时乳名,他瞳孔骤缩,似被烫着般松了手。
自他入锦衣卫,这昵称便成了禁语——荣国公府三代忠烈,张軏却因党附汉王被讽"轩鹤染血"。
他忽地冷笑,拾起案上琉璃盏斟酒,明日汉王再娶,你为正妃,朱詹壑为嫡子。他借张家血脉洗刷的污名,又用你拴住我北镇抚司的刀——好一石三鸟!
轩哥,你...我欲探他袖中是否藏有密信,他却猛然倾身,酒盏压在我唇畔:饮了这盏,便是我张家人了。
盏沿冰凉,酒液却灼喉。我呛咳间瞥见他眼角抽搐——那笑分明是哭。厢房梁柱忽有黑影掠过,原是檐角铁马被夜风撞得乱颤,恰似谁在更楼敲梆子。
门外忽传来急促脚步声,张鲵的声音压着嗓子:三弟!汉王急召议事,北镇抚司又有钦犯需提!
张軏倏然起身,袍袖扫过案上族谱。黄绫卷起时,"张莲"二字被烛火燎出焦痕,恰似一道未愈的疤。他转身欲走,却在我鬓边留下半句低语:明日,我亲自给你绾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