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居然在家;她微觉女用人的态度有些异常,没去理会。一见唐小姐,便知
道她今天非常矜持,毫无平时的笑容,出来时手里拿个大纸包。他勇气全漏泄了
,说:“我来过两次,你都不在家,礼拜一的信收到没有?”
“收到了。方先生,”——鸿渐听她恢复最初的称呼,气都不敢透——“方
先生听说礼拜二也来过,为什么不进来,我那天倒在家。”
“唐小姐,”——也还她原来的称呼——“怎么知道我礼拜二来过?”
“表姐的车夫看见方先生,奇怪你过门不入,他告诉了表姐,表姐又诉我。
你那天应该进来,我们在谈起你。”
“我这种人值得什么讨论!”
“我们不但讨论,并且研究你,觉得你行为很神秘。”
“我有什么神秘?”
“还不够神秘么?当然我们不知世事的女孩子,莫测高深。方先生的口才我
早知道,对自己所作所为一定有很满意中听的解释。大不了,方先生只要说:‘
我没有借口,我无法解释,’人家准会原谅。对不对?”
“怎么?”鸿渐直跳起来,“你看见我给你表姐的信?”
“表姐给我看的,她并且把从船上到那天晚上的事全告诉我。”
唐小姐脸上添了愤恨,鸿渐不敢正眼瞧她。
“她怎样讲?”鸿渐嗫嚅说;他相信苏文纨一定加油加酱,说自己引诱她、
吻她,准备据实反驳。
“你自己做的事还不知道么?”
“唐小姐,让我解释——”
“你‘有法解释’,先对我表姐去讲。”方鸿渐平日爱唐小姐聪明,这时候
只希望她拙口钝腮,不要这样咄咄逼人。“表姐还告诉我几件关于方先生的事,
不知道正确不正确。方先生现在住的周家,听说并不是普通的亲戚,是贵岳家,
方先生以前结过婚——”鸿渐要插嘴,唐小姐不愧是律师的女儿,知道法庭上盘
问见证的秘诀,不让他分辩——“我不需要解释,是不是岳家?是就好了。你在
外国这几年有没有恋爱,我不知道。可是你在回国的船上,就看中一位鲍小姐,
要好得寸步不离,对不对?”鸿渐低头说不出话——“鲍小姐走了,你立刻追求
表姐,直到——我不用再说了。并且,据说方先生在欧洲念书,得到过美国学位
——”
鸿渐顿足发恨道:“我跟你吹过我有学位没有?这是闹着玩儿的。”
“方先生人聪明,一切逢场作戏,可是我们这种笨蛋,把你开的玩笑都得认
真——”唐小姐听方鸿渐嗓子哽了,心软下来,可是她这时候愈心疼,愈心恨,
愈要责罚他个痛快——“方先生的过去太丰富了!我爱的人,我要能够占领他整
个生命,他在碰见我以前,没有过去,留着空白等待我——”鸿渐还低头不——
“我只希望方先生前途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