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春兰嘴皮子动了动,愈发埋低了脑袋,生怕露出一点不合时宜的表情来。
“本宫不过是多说了两句话而已她就如此不耐烦,可见心里压根儿没将本宫当回事儿呢,这是满心只顾着去攀附承乾宫那位,全然忘记本宫才是她的正经婆婆了!”
“还有老四……瞧瞧他方才那是什么表情?本宫跟他媳妇说那么多还不是为了他好?他倒是一点儿不领情,看见她媳妇装模作样就急吼吼地拿本宫当仇人似的,可真真是本宫生的好儿子!”
“娘娘息怒。”等着她发泄得差不多了,卫嬷嬷这才上前劝慰道:“年轻人不懂事,娘娘日后多管教管教就是了。”
多年的主仆处下来,德妃瞬间就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
坐在那儿沉思了半晌,这眉头好歹是松开了。
过去她纵有再多不满也不好对朝廷重臣家的姑娘做什么,甚至说两句重话还要寻思寻思合不合适,可如今人既是进门成了她的儿媳妇,那还不是捏在了她的手心里?
身为老四的生母,她这个正经婆婆“管教”儿媳妇实乃天经地义,任谁也捡不出个错处来。
德妃顿时冷笑起来,闷不吭声的心里头已然在琢磨起了磋磨手段。
去年就因着那丫头的缘故,害得她的九儿被禁足慈仁宫备受教养嬷嬷的折磨,害得她被皇上反感,至今都不曾真正复宠成功……最重要最不可原谅的是,小贱人害得她的十四早早地离了她的身边,如今对她已不似从前百般依赖!
每每思及此,德妃就经不住恨得牙根痒痒。
十四就是她的命根子,是她如珠如宝疼宠的宝贝疙瘩,更是她未来半辈子的依靠指望!
而今却被迫母子分离,错失了最好的培养感情的时机……小孩子忘性太大,早早地离了身边难免变得生疏陌生些,不复从前亲密无间,这叫她如何能不恨?
她简直都恨不能将那小贱人生吞活剥了!
“阿嚏!”林言君冷不丁打了个喷嚏,顿时招来几道紧张的目光。
皇贵妃就狠狠瞪了儿子一眼,意有所指道:“囡囡身子娇弱,你别太闹了。”
小两口听闻这话先是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顿时齐刷刷羞红了脸,尤其想到昨儿夜里的闹腾,愈发觉得被看穿了似的,恨不得原地挖个洞钻进去才好。
皇贵妃原是想打发人去叫太医,却被林言君死活给拦住了。
“才大婚就叫太医……回头该叫人笑话了。”声音跟蚊子嗡嗡似的,透着股难为情,“皇额娘不必担心,我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方才不过是突然鼻子发痒罢了。”
也是。
才洞房完了就叫太医,落在那有心人的眼里就该有是非可说了,再闹出个“重色贪欢”的污名来可不好。
于是,皇贵妃犹豫了一下也就作罢了,又不放心地叮嘱儿子,“这几日总归你也闲着放大假,多关注些你媳妇,若是有什么不妥的可别藏着掖着,该叫太医就叫。”
“是,皇额娘放心。”
正在这时,范嬷嬷从外头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四名眼生的宫女。
“娘娘,人挑出来了。”
“抬起头来。”才说完似是想起什么来,对着林言君解释道:“跟老四没关系,是给你舅舅挑的人。”
一声“舅舅”弄得林言君一阵愣神,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指的是隆科多吧?
想到这儿,心里头顿时泛起膈应,却碍于皇贵妃的脸面不好表现出来,只得低头遮掩了一番。
等心情恢复平淡,这才状若无事般抬起头来,看向那四名宫女。
上回送去的那两个她是不曾见过什么模样,不过眼前这四个却是个顶个的姿容绝佳,看得出来皇贵妃的确是狠狠费了一番心思的。
可有那个李四儿在,这几个宫女十有八.九怕也逃不过那样一个凄惨的下场。
可惜皇贵妃并不知晓事情的严重性,在她想来,隆科多不过是暂时被一个女人迷昏了头而已,上回那两个不行估摸着也就是没比得上李四儿,或者压根儿没能挠在隆科多的痒痒肉上,既是如此那就再换几个不同的、更好的,左不过就是女人争宠那点事罢了,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她又哪里知道,她记忆中的那个弟弟早已经着了李四儿的魔了。
仔仔细细将面前这四个大美人看了个遍,林言君的目光微微闪了闪,并未开口说什么,只嘴角若有似无地有些奇异的弧度。
皇贵妃似是很满意这次挑出来的人,眉眼之间都是信心十足的架势,叮嘱了一番又许诺了不少好处之后便打发范嬷嬷将人带下去,待仔细□□一番之后再送去佟府。
却谁想,没过两日的功夫便又听闻了一则离谱的消息——抢了岳父小妾回来极尽娇宠的隆科多这回又看上了一名青楼花魁!
是真正的花魁,满京城上流圈子里拥有无数入幕之宾的那种!
这可没比“岳父的小妾”好到哪儿去。
若是卖艺不卖身的那种勉强倒还也罢了,这种“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的花魁谁家能消受得起?还要不要点脸了?
正经人家但凡叫这样一个女人踏进家门都觉得污了门楣,祖宗都能被气得从棺材里头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