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自己家,有那吃里扒外的内鬼!
贾母不禁浑身发颤,一双眼睛一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子孙……所有人的脸上表情不一,或惊愕或怀疑或慌张,区别只在于是否知晓内情罢了。
无懈可击。
在她看来所有人的脸上都是无懈可击的面具。
莫不是真老了?连年轻小辈的心思竟都看不透了。
缓缓收回双眼,疲惫感顿生。
她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拼着得罪林如海如此冒险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贾家?
她不惜算计自己的亲外孙女,算计自己早逝女儿的丈夫,为的就是将贾家与林家死死绑在一起,为了贾家能多一个强有力的靠山帮手罢了,可到头来又是如何?
她撑着这样一把年纪殚精竭虑算计这算计那,她自个儿贾家的子孙却吃里扒外跟着后面扯后腿,真真是作孽啊!
许是气急又许是伤得狠了,这一口气没缓得上来,贾母便当场晕死了过去。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好在方才的太医还未走远,赶忙打发人去追倒也快。
只不过贾母这回晕倒的时机实在太过巧合,委实叫人不能不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装晕以躲避现实,一眼扫过去就能看见不少人都犯嘀咕呢。
林如海亦是满脸的狐疑不信,站在那儿半天没动。
见此情形贾赦就说道:“妹夫可千万别听那臭丫头胡言乱语,咱们三个骨肉里头老太太向来最疼爱的就是敏妹妹,无论如何老太太也是绝不会这般算计你的,这件事背后定是有小人挑拨,妹夫明鉴啊!”
“事实与否,可敢去打开老太太的抽屉瞧一眼?”
贾赦顿时说不出话来。
林如海就自嘲一笑,“发妻虽是因病早逝,我身为人夫却也多少有些责任不可推卸,故而这几年来我对老太太更是尽量孝敬,甚至一度想着待我回京之后必定时常前来好好侍奉老太太、伺候她老人家终老,也算是代替发妻尽一点孝心罢了,却万万不曾想到……”
后面的话并未继续说下去,只那一脸被深深伤到的表情却叫人揪心不已,笑容愈发多了几分凄然。
“今日之事我不再追究,只这亲戚情分却也到此为止了,日后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贫富贵贱互不相干,告辞!”说罢便欲转身离去。
“妹夫!”
林如海的脚步猛然顿住,目光却是看向了呆呆跪坐在地上的鸳鸯,“这丫头今日指认出了老太太,日后在府里怕是没个什么好日子过,总归是因我而起,我却也不忍见她年纪轻轻丢了性命,不知可否将他们一家子放了出去也罢?”
“这……”贾赦哪里敢代替老太太做这个主啊,一时就纠结住了。
谁料林如海也并不再多说什么,只淡漠道:“罢了,人是你们家的,放不放自是由你们做主,只不过……念在过去的情分上我再多一句嘴,有些事民不告官不究,可一旦被人告了上去,那王法可不会宽容谁。”
所以说啊,别打量着自家奴才就能随意任杀任刮了。
说罢林如海就径自离去,平平静静的,不吵也不闹。
闹什么呢?有什么好闹的?就贾家人的嘴,压根儿不必他刻意再闹腾什么,赶明儿保证自己就传出去了,估摸着很快整个京城就都知晓了。
“父亲!”早已在马车内等候的林黛玉可算是狠狠松了一口气,忙不迭追着问,“父亲的身子怎么样了?可还有什么不适?事情处理得如何?”
林如海这也才露出了个笑脸来,安抚道:“别急,喝完药已经无碍了,事情处理得也很是顺利,日后她若再打发人来请你,你只光明正大地将人撵走就是,再不必顾忌有什么闲言碎语。”
林黛玉沉默了。
到现在她也仍不敢相信老太太竟会给父亲下药,让丫头去爬父亲的床,这简直就……荒谬至极!太可笑了!
可偏偏事实就摆在眼前,叫她不愿相信都不能不信。
“往后……父亲千万别再拿自个儿的身子开玩笑了。”
林如海只笑笑。
这回他也实属无奈之举。
老太太原本的那酒根本称不上是什么坏东西,甚至真要论起来那还是滋补的好东西呢,这叫他上哪儿抓证据去?没有证据那就只好自己创造了。
意想不到的变故直接扰乱了老太太的思绪,他又追着一再紧逼,逼得老太太避无可避烦躁不安,如此她自会迫不及待逼着鸳鸯出来交差了事。
年纪轻轻的一个小丫头罢了,纵然忠心耿耿又如何?被逼得狠了逼得急了难免崩溃,而等到她心理防线彻底崩塌的那一刻就是撬开她嘴的好时候了。
说来那丫头意图寻死倒是他不曾想到的,不过却也刚好彻底压垮了她,一时冲动过后,那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刺激惊悚足以叫她战栗恐惧。
而这个时候,最后一根稻草如期而至,反水也是预料之中。
原还以为至少要过个三五天这件事才能彻底传开了去,却谁想终究还是他太高估了贾家人的碎嘴。
左不过一两天的功夫,走在街上竟都能听到有人在茶余饭后议论纷纷,甚至还有那好事者又添油加醋了一番,改编成一个故事在茶楼里说起了书。
许是为了避免麻烦,这里头的人名全都被换掉了,但才听过贾家事迹的人谁还听不出来这说的究竟是谁啊。
仿佛也不过是一夕之间,贾家老太太的名声就已经是坏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真要命的却是瓜尔佳氏怒了。
自家姑娘都还没进门呢,这老太太就开始惦记上人家的肚子不肯叫人生出孩子了,这还了得?
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