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爷真就是蔫儿坏蔫儿坏的,估摸着也是烦死贾政自恃清高的姿态了,逮着机会故意折腾人呢。
李德全暗笑不已,忙不迭拔腿就办差去了。
本就糟心事不断的荣国府这回可真是天翻地覆了。
贾政当场就厥了过去,紧随其后老太太、王夫人也跟着晕死了过去,倒是贾宝玉自个儿跟个没事人一般,甚至隐约仿佛还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你这是乐呵什么呢?被你老子打傻了不成?"贾琏没忍住捣鼓了他一下,他这个碍不着的人都跟着要着急上火了,这位当事人可倒好,竟还能笑得出来?
却谁想贾宝玉只一脸轻松地说道∶"我本就不愿做那国贼禄蠹,偏老爷总逼我读书上进,如今圣上既是亲自开口不叫我科举了自是再好不过,往后他也不必再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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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下的众人面面相觑,看着他那一脸天真的模样一时竟都无言以对。
那头大房一家子又是火急火燎地请太医又要照看老太太和二房那两口子,忙得是脚打后脑勺,三春也紧守着老太太跟前不敢离开半步,倒是没人注意到不知何时薛家母女悄然失去了踪影。
"这下可如何是好?原还指着宝玉有朝一日能够开窍,借着家里和他舅舅的关系做个官也不难,却谁想……如今圣上这金口一开就注定他这辈子都只能是个白身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万一圣上心里头记着这笔账将来牵累到孩子身上又该如何是好?寻常那些犯了事的不都常见说叫人三代以内不得参加科举吗?"
这会儿连亲姐姐都顾不上了,足以见得薛姨妈心里头有多焦虑多着急,本就不是什么有主意的人,眼下猝不及防被打了一闷棍便更是六神无主。
薛宝钗的脸色也难看极了,咬牙道∶"还能如何是好?咱们在荣国府住得也够久了,终归不过是亲戚,没道理年复一年赖在人家家里才是,晚点哥哥回来千万记得吩咐他一声,叫他赶紧的将咱们家在京城的院子收拾出来。
"要搬出去?"薛姨妈愣了愣,心里知晓她究竟是什么意思,也觉得如此才是最好的选择,可一面心里头却又有些为难,"才出了这样的事咱们就迫不及待搬出去,叫我怎么能开得了口跟你姨妈说啊?非得撕破了脸皮不可。再者说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对你的名声也定是个巨大打击,将来可该如何寻摸好人家呢?"
"母亲这话说得好生没道理,怎么就打击到我的名声了?又并非定下的事临门反悔,终归有些东西也不过就是私底下的商议罢了。"薛宝钗已是拿定了主意,脸上的神情也随之变得坚定起来,"母亲固然不愿与姨妈闹翻脸,难道就愿意眼睁睁看着我这个亲闺女毁了后半辈子吗?"
"母亲或许并不知情,先前姨妈也不过是表面上满意我罢了,实则却还是嫌弃我商户女的出身,她与老太太私底下早已商量好了,意欲聘娶林妹妹做宝二奶奶,而后糊弄我去做宝玉的二房。"
"什么?"薛姨妈愕然,回过神来后顿时气得脸上都冒烟了,恨不得当场要撸起袖子去扯她那好姐姐的头发似的,"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这一回又一回的她从我手里拿走了多少银子?我为什么能那般痛快给她她还能不知道吗?合着闹半天人家竟是画了个大饼在哄咱们呢!这可真真是我的好姐姐啊!"
说着就哭出声来。
"母亲快小声些,别叫人听了去又该节外生枝了。我且与你直说也无妨,如今宝玉落得这般地步,她们必定更加迫切想要将那位给宝玉定下来的,只是林姑父和那位小姑姑都不是傻子,定然无论如何也绝不会松口,若最后实在无法她们估计还是想要退而求其次再盯上我。"
薛宝钗微微垂下眼帘,声音略带些许苦涩道∶"我与她是不同的,她背后有人能够死命护着她保她一世安然享乐,我却…….万一真走到那一步,我们薛家拿什么去跟荣国府硬顶呢?纵是荣国府如今也没什么权势在手里,可人家一旦使点龌龊手段咱们却也束手无策啊,是以我才这样急着要离开。"
"并非是我生性凉薄见着人家落难就迫不及待撇清关系,而是这个时机才是最好的。眼下她们的眼珠子还盯在那位身上,心里头总是存着妄想的,趁现在咱们脱离出去并不会很难,若是等到那边绝了希望,那才真真是再插翅难飞了啊。"
"越早离去才越好,趁着她们跟那边拉扯的这段时间我也好另寻出路,尽快想法子将自个儿的未来去处决定下来才是,如此一来等她们再回过头来时也就无可奈何了。"
如此这般一通详细的解释下来薛姨妈才总算是恍然大悟了,"原来如此,我儿果真是聪慧异常,不像你哥哥…….说着又落下泪来,"都怨我不曾教好你哥哥,才叫你—个小姑娘家硬生生打起—切….."
薛宝钗却只低头抿唇未曾言语。
要说心里头一点儿不怨一点儿都没有委屈那绝对是糊湖弄人的鬼话,尤其对比着林黛玉那边,就愈发不是个滋味儿了。
但凡父亲还在世,但凡兄长能有人家姑姑一半的聪明清醒也好,她又何至于沦落至此?明明都是年岁相仿的小姑娘,偏她却只能为着自个儿为着家里殚精竭虑,一天天算计这算计那……谁又当真愿意活成这副鬼样子呢?
母女二人算是达成了共识,却没想到左等右等她们家那个败家子却又是一夜未归,直到次日中午方才晃晃悠悠地溜达回来,带着一身的酒气和脂粉味儿,不必问都知晓他这一夜是干什么去了。
薛姨妈本就心里难受不痛快呢,这下子就被戳在了肺管子上,意是抓起鸡手掸子冲上去就是—顿打,边打还边哭喊着,"我怎么就生了你这样一个混账东西?家里都快翻天了你竟还在外头快活,你个没良心的混账东西!我打死你这混账!"
王夫人是溺爱儿子,薛姨妈却也一点儿都不曾差到哪儿去,否则薛蟠也不能被纵成这般德行。
从小到大别说是打了,便是骂几句都鲜少,冷不丁—顿鸡毛掸子落在身上人都被打懵了。
好在薛蟠这人虽不是个东西,但对着母亲和妹妹还是极好的,宿醉未醒也不曾还手反抗,只狼狈地抱头鼠窜罢了。
没一会儿许是打累了也许是心疼了,薛姨妈便扔掉了手里的鸡毛掸子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鸣鸣咽咽地哭,只哭得薛蟠头皮发麻。
这还不如再打他一顿呢。
"妹妹,究竟是出什么事儿了?"
薛宝钗淡定地喝了口茶,这才缓缓开口。
且不说这边薛家母子三人是如何商议,却说老太太的心思还果真是被薛宝钗给说中了。
一夜过去该哭也哭完了,该气也气完了,这脑子便又活络起来开始盘算为宝贝凤凰蛋的将来打算了。
"扬州那边可曾有回信?"
鸳鸯轻轻摇头,"这才几日的功夫啊,咱们的信都还未曾到人家手里呢。老太太莫急,我打发人不错眼地盯着,回信一到我就立刻给您拿来。"
"才过了这么几日?"贾母显然有些发懵,掰掰手指头一算,果真。
"近来发生的事太多了,一桩接着一桩没个消停,真真是知晓了何为度日如年。"回想起家里这一连串的糟心事,贾母又不禁红了双眼。
一片寂静中也不知是哪个碎嘴的小丫头就嘟囔了一句,"那位林家姑奶奶该不是扫把星转世吧?先前咱们家一切都好好的,自打她踏进咱家大门那一日起便是一件接着一件糟心事来了……纵然不是扫把星转世,只怕也是与咱们家相克呢。"
听闻这话的老太太一时间也就愣了愣,虽说觉得有些芳谬,可细细想来还真就是没说错什么.,
难不成当真与贾家相克?
"若当真如此,那玉儿…."还能不能嫁给宝玉呢?
鸳鸯最是懂她的心思,当即就笑道∶"老太太这就多虑了,林姑娘先前在咱们家可是住了好几年呢,何曾见出过什么岔子啊?反倒那会儿是最高兴的时候才是,无论是宝玉还是老太太那都是整日笑声不断呢。"
"于说担心那位与咱们家相克……,总归她如今人在宫里了,—时半会儿估摸着也出不来,纵是哪天出来了咱们别叫她再住进府里就是,隔着远远儿的总不会再碍着什么。"
贾母听着连连点头,还是不放心地说道∶"这还不成,打发人去寻个高人家来做场法事去去晦气,多少银钱都好,只一点,仔细些挑人,这可事关咱们家的气运,不能胡来。"
可巧,这话音才将将落地呢,外头便来了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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