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对这小丫头早有耳闻,甚至可以说自打林如海莫名其妙痊愈之后他这心里就不曾停止过对这小姑娘的“惦记”,但这却还真是头回见上面。
冷不丁回想起当年在大殿之上头回看见林如海的模样,真真是丰神俊朗光风霁月,因而挣扎再三还是点了他为探花郎,听说后头跨马游街时更是险些被姑娘们的荷包淹没了,恨不得被砸个满头包。
那时他还寻思呢,若这人有个姐妹又该是何等倾城之姿,未曾想……这丫头,赞一句“举世无双”也绝不为过啊。
只这身子未免过于单薄了些,便是上了妆也难掩那脸上的病容,眉眼之间挥之不去的那份脆弱易碎更叫人揪心,便是再如何火爆刚强之人面对着这样一个琉璃般剔透易碎的小姑娘怕是都要下意识弱三分了,真真是打个哈欠都怕口气太大将人给吹倒咯。
康熙神情淡淡地点了点头,又看向旁边的胤禛,“皇贵妃这会儿可醒了?”
“先前才跟儿臣说了两句话便又昏睡过去了。”
“这一天天的清醒的时候是愈发减少了。”康熙忍不住叹了口气,眉头紧锁满脸忧虑,还有隐约一丝流露出来的伤感。
嫡亲的表妹终究还是不同的吧。
德妃也随着轻叹一声,柔声安慰道:“皇上且稍安勿躁,皇贵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必定会逢凶化吉否极泰来的。”
“还是太医院那起子混账东西太过无能,捧着无数珍藏古籍医术拿着那般丰厚的俸禄却光会看些头疼脑热了!”鼻子里头一声重重的喷气,足以见得帝王心中的不满之情已然达到了姐姐。
“罢了,既然皇贵妃歇着朕就不进去了,咱们到凉亭里头坐坐即可。”说罢便率先大步朝着凉亭而去。
德妃踩着高高的花盆底紧随其后,甩着帕子扭着小腰,那叫一个婀娜多姿勾人心魂。
“小心。”
一道微不可闻的声音如同一阵微风般从耳畔轻轻吹过,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听者的心头。
林言君不禁紧张地抿了抿唇,一手拉着小侄女紧跟着少年身后而去。
出乎意料的,康熙倒是不曾提起什么敏感的话题,只随口问了问身子如何、药吃着可还好、缺什么不缺等诸如此类无关紧要的小事,仿佛真就是闲话家常一般。
神情语气亦不似最初那般威严,也说不上多柔和,平平淡淡的却不失关心之意。
这对于一个日理万机的帝王来说已是十分不易了,要知道那么些个皇子公主都还没有几个能有这样被亲自关心的待遇呢。
一时德妃的目光就不由得微微变了变,却并不急着插什么话,只静坐在一旁含笑倾听,仿佛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一般,实则却不过是在认真观察罢了。
待发觉帝王的话都是同林言君说的,眼神也大多落在她的身上,德妃这才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碗。
“按说在承乾宫住着是再舒适便利不过了,只奈何如今皇贵妃娘娘的身子实在是……”话到此处微微一叹,眉眼忧愁语气惆怅,“如今这样的情形委实不好叫娘娘再过多操心,合该好生静养才是,不如就叫两个小姑娘住到臣妾的永和宫去也好。”
“一来叫皇贵妃娘娘好安心养病,二来臣妾也好更方便照顾她们两个,三来……臣妾宫里的贾贵人不知皇上是否还有印象,那是荣国府二房的姑娘呢,与她们两个那是真真沾着血脉的亲戚,住在一块儿岂不和乐。”
“贾贵人?”康熙愣了愣,下意识皱起眉头仿佛在苦思冥想。
显然,这还真是将贾元春给忘了个干干净净。
“原来贾贵人是荣国府的姑娘。”也不知究竟想没想起来贾元春的脸长什么样,总之康熙就是一副恍然的模样,竟仿佛还很认真地在考虑德妃的提议。
林言君有些急了。
虽说不知道德妃此举究竟图个什么,但她可绝不相信是无缘无故,指不定黄鼠狼给鸡拜年呢。
正当她犹豫着该说些什么时,一直沉默寡言的胤禛倒是先开口了。
“德妃娘娘的好意胤禛代皇贵妃先谢过,只永和宫内毕竟小主众多,本已是满满当当,两位姑娘再过去难免要委屈了些,也总不好硬是叫哪位小主腾出好地儿来,太折腾不说还得罪人不是。”
本不过是句大实话,但落在德妃的耳朵里却怎么都不是个滋味儿了,听着就仿佛是在暗搓搓嘲讽她的永和宫不如承乾宫似的,更嘲讽的还不是这个,而是那一堆的小主。
当今圣上后宫嫔妃众多,几乎每个宫里都住了不少人,却唯独只有承乾宫从未被塞进过一个小主,偌大的一个宫殿这么些年也就只独属于皇贵妃一人。
这不仅仅是地方宽敞不宽敞住着自在不自在的问题,而是在于皇上的那份情意。
这是得多疼惜多在意才不忍心叫其他人杵在跟前扎了那位的眼和心啊?
越想德妃心里就越是五味杂陈,连带着脸上温柔的笑意也不觉淡了几分,看向面前这个儿子的眼神冰冷极了,甚至隐约透着些许的厌恶。
胤禛却并不以为意,转头又对着康熙说道:“皇额娘虽缠绵病榻需得安心静养不假,可平日里总这么一个人闷着也不是个事儿,如今来了两个小姑娘……”话到此处一个停顿,“皇阿玛也是知晓的,皇额娘素来最是喜爱小姑娘。”
“如今有了两个小姑娘日日陪在身边说说笑笑亦是再好不过,没准儿心情舒畅开阔了反倒有利于病情好转呢?”
康熙的目光不禁落在了面前的两个小姑娘身上,沉默了许久。
皇贵妃的身子是从何时开始急转直下的呢?便是因着那个女儿夭折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