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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想做什么,萨琳娜小姐。”太宰治轻声问,语气中蕴含的冰冷,却让直觉敏锐的中岛敦忍不住发颤。
少年下意识远离,双手撑着地,后退了好几步,干净纯粹的眼眸,看沙色风衣的青年,和红衣半身裙的女人对峙,充满了茫然和惊恐。
萨琳娜看太宰治如临大敌的样子,突然抱着小腹笑起来,笑声响彻在空荡的河边。
十几秒后,她停止了笑,看着太宰治,女人言语中满是恶意,她轻轻擦拭了笑出来的泪水:“这是给不听话的坏孩子的惩罚哦。”
“你的今天,是多少人拼了命也无法见到的明天。”她歪了歪头,碧色眸中蕴含着恶意:“早应该杀了你,可惜......”
以灵魂形态,站在萨琳娜身边的织田作之助眨了眨眼,神色依旧面无表情的天然,但他看着太宰治,眼睛里多了一丝困惑。
他被萨琳娜小姐炸掉的那一瞬,太宰他变得好可怕,像还在黑手党时一样,全然看不出在阳光下的影子。
就好像剥去了所有伪装。
就算以太宰的视角,他是随时可能被杀死的灵魂,是被捏在萨琳娜一念之间的异类,但......这侥幸得到了第二次生命,就算失去了也不算亏啊。
织田作之助本身就是对复活没什么执念的人,虽然活过来,在努力的重新寻找活的意义了,但死去也没什么,他不会后悔,也不会害怕,只会感谢萨琳娜小姐给了他和友人重逢的机会。
理性如太宰,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太宰治盯着萨琳娜看了一会,呢喃道:“这样吗......”
警告。
又是,这种恶作剧,小女孩赌气一样的警告。
就好像他已经准备好了全力以赴的酣战,结果敌人告诉他这只是开个玩笑。
萨琳娜并未遮掩她杀不了太宰治的信息,也没有遮掩自己容易被激怒的性格劣势,在对弈中,这是大忌。
但是。
“我知道了,萨琳娜小姐。”太宰治说道:“如果您讨厌我自杀,那么,以后不会让您看到了。”
这算是认错了。
织田作之助一愣,没想到太宰治会这么容易妥协。
他可是太宰治,这时候,应该卖弄自己的头脑,用自己的唇舌做最擅长的剖析人心过往,套出他想要的情报,来换取主动权才对。
怎么会......在已经劣势了的情况下,还顺着仰人鼻息的剧本服软呢。
太宰治低下眸。
是啊,他怎么会折下自己的傲骨,放弃所有优势,完全顺着萨琳娜的剧本走呢。
当然是因为织田作之助。
太宰治不敢赌了,他虽无法忍受一丝织田作之助被利用的苗头,但也无法忍受织田作之助再一次离去,尽管,服软的代价可能是会被萨琳娜提出很多过分的要求,被完全拿捏在手心。
现实世界,事情是无法两者兼顾的。
当那个黄昏,织田作之助身体慢慢变冷的那一段时间,太宰治想了很多,成长了许多。
面对世间万物,尤其是人心,他速来无所不能,自以为看透了一切,通透到无趣,但是面对好友的生死,他无能为力,连哀悼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害死他的朋友,想要赶走他的,是他真切的信任和依赖过的森先生,和他当做家和归属之地的港口黑手党。
人在地狱里徘徊,怎敢妄想找到阳光,浸泡在血腥和暗黑的池子里,哪看得到所谓生命的意义。
叛逃洗白的那两年,太宰治疲惫万分,他无数次想要死去,一了百了,奔赴他向往的死亡,一个人,要是真的想死,怎么可能没法死呢。
但是不行,他都那么答应织田作了,答应去看看从未见过的光,答应去帮助弱小,答应去做个好人。他怎么能擅自死去。
那个朝气自傲的年轻黑手党干部在那个黄昏死去了,活下来的,是因为好友一句‘去做个好人吧’的诅咒,而诞生的浑浑噩噩的躯壳。
虽然在武装侦探社,在新的同伴的陪伴下,太宰治早就不是束缚在织田作之助诅咒下的傀儡了,但是。
他不想赌了,他不敢赌了。
有什么阴谋,全冲着他来吧,他会用自己最不值一提的智慧和生命,为友人开辟一条毫无顾忌的新生的道路。
有一阵风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