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聪明小孩,却选择了与所有人隔开距离,一个人活在世界上,一个人长大。
系统从记忆里退出来,它不敢告诉姬野凌自己刚才看到了他的记忆,但它能感受到,现在姬野凌有点不开心了。
可他不开心也很少表现出来,越是不开心,脸上就越是若无其事。
他若无其事的退出与获原研二的聊天页面,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将一条消息发送给贝尔摩德。
【时间到了,轮到你出场了。】手机上的时间显示————19∶58分。
他启动了一个程序,程序的图案是一个电路板。按下之后开始倒计时,60秒后,京都将会因为电路故障,停电180秒。
姬野凌将手机熄屏关机,装进兜里,获原研二很好,获原研二很温柔,但再怎么温柔,这些都和他自己没有关系。
【你听说过图书馆三十秒吗。】系统跳了出来。
【什么】姬野凌不解。
【在这三分钟里,你想的到底是琴酒,还是正在聊天的菜原,又或者是你在注视的波本。】它故意说烂俗笑话,想让姬野凌开心一些。
你看你现在过得很好。有琴酒,有荻原,还有一个即将被你祸害的波本。哼哼唧唧说伤口痛就有人隔着千里之外安慰你,还有一个大哥罩着你,他看起来为了你可以一【枪】干掉朗姆的样子,所以不要难过啊。
但姬野凌沉默下来,没有像往常一样和系统斗嘴,他只是弯了弯唇角,走向远处路灯下的那道背影。
华灯初上的街区,架于贺茂川河堤的这座石桥是观赏8点开始大文字点火的最佳位置,此刻桥面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黑压压的人头攒动。
汗液的味道,蒸腾的脂粉香,喧嚣沸腾的人声,在无风夏夜里,像一场起起落落的大潮。
路灯昏黄光晕一盏接一盏,手拉着手,流金一般铺向远方灯火通明的长桥。安室透站在路灯阴影下,眼看手机上的倒计时一分一秒滑向最后时刻,像是等待一场即将来临的审判。
这是个抓捕玫瑰的好时机,玫瑰和组织的其他成员分散开来。这么拥挤的人流,只要玫瑰单枪匹马赴会,他就插翅难飞。
长桥只有两个入口,自己在桥的这端,确认玫瑰的身份,而景光早已等候在另一端,桥下是日夜不歇的贺茂川河,只要玫瑰踏上这座桥,等待他的结局只有一个。
——被景光抓捕带回公安。
玫瑰是组织的情报员,也是组织的黑客,琴酒的王牌,他知道的机密绝不会少,甚至有可能直触组织的核心机密。
朗姆给安室透创造了单独会见玫瑰的机会,恰恰也给他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抓捕机会。
就在这时,安室透似有所觉的扭身看向身后。
一道修长的身影逆向穿过汹涌人潮。迎着长街流火,从容不迫的一步步走来。他唇角勾勒着一抹浅笑,看向安室透的眼神戏谑,仿佛对将要发生的事情胸有成竹,尽在掌握,。
安室透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超出他的掌握。
这不是一个被朗姆逼过来的人应该有的眼神,这哪里是一头困兽,这明明是走向自己选中猎物的野兽。
随着他的缓缓走近,安室透最先注意到了他在黑暗中也格外醒目的红发。
姬野凌……————又或者该叫他玫瑰。
著
同一时间,获原研二接通了手机上传来的视频电话。
视频那边是医院空空荡荡的就诊大厅,因为晚上的人员比较少,所以医院里熄灭了半边的灯。偌大的大厅里,一半明亮,一半昏暗。
就诊的人已经三三两两走的差不多了,少数几个还留在医院的患者,身边也都有陪同的人。
只有姬野凌一个人坐在远离人群的边缘。低垂下头,面色苍白唇角紧抿,看起来沮丧又疲惫。
他似乎没有打算说话,又或者这一个瞬间,他只是想要听听熟悉的人的声音,仅仅这样,就足够给他莫大的安慰。
下一秒,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嘶嘶的忽闪几下后,倏地熄灭了。屏幕那面陷入了如海潮一般深邃的黑暗寂静,只有应急出口的绿色荧光标识在大厅的角落里一闪一闪。
绝对的黑暗里,没有人说话,只有接通的电话中两人的呼吸声轻轻的此起彼伏。
+
如海的人群于一瞬间躁动沸腾起来,最后的时刻即将来临。
所有人像是被统一了的牵线傀儡,动作整齐的地抬头望向远处隐藏在夜雾中的远山峰顶。
倒计时10————9————8……”"3————2——————1"
倒计时归于零的那一刹那,天蓦然暗了下来,仿佛一张不透光的黑色幕布将一切罩了起来。江面上的渔火,远处流光溢彩的霓虹灯在同一时间陷入休眠。
京都,停电了。
人群的寂静只持续了一瞬,下一秒就像是沸腾了的水炸开。才经历过上午【炸】【弹】事件的京都市民此刻都有些草木皆兵。
在这绝对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灯光熄灭的瞬间,同时亮了起来,白茫茫的两道光束,以高频闪烁着,在人群中无异于最醒目的标识。
安室透忽然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是手机手电筒的光芒,准确的说,是用光芒为标识指示出目标的信号灯。
"看"
有人指向远方发出了惊呼。
“呼——”远山峰顶上的巨大篝火被点燃,温暖火光穿透亘古长夜,寓意无病无灾的”大文字“在山顶缓缓浮现。
人群的欢呼声传来,熊熊燃烧的篝火驱散了刚才紧张不安的气氛,在这种氛围中,亮起的两道光悄无声息的熄灭了,它们在沸腾人群中毫不起眼。
安室透的心里划过一丝凉意,它们不是自动熄灭。而是有人打碎了它们。
是组织出手了。这才是他们的计划,黑暗中,亮起的光芒是最目的标志。从始至终,这个计划高效简洁,并且风险极低,停电造成的黑暗与躁动又恰好是他们最好的掩护。
有什么人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安室透的身前。明明灭灭的远山火光映亮了那张苍白面容,他看起来简直像是地狱里逃出来的亡魂。
“好久不见,波本。”
他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迅速逼近。他抬手抓向安室透的领口。
“听说你想见我,所以我就来了。”
现在两个人之间的姿势现在极度暖昧,像是情人间的呢喃低语,又像是在跳一场贴面舞。
“我为了见你一面可是费尽了力气啊。”
那人低喘,呼吸间有血沫重重喷洒在安室透的脖颈上,热热的,酥酥麻麻的,带着铁锈腥气。
安室透挥开玫瑰的手臂,于此同时,他感觉到自己指尖覆上一层滑溜粘腻的触感。
安室透恍然意识到,玫瑰受伤了,并且伤的不轻。他面色苍白是因为大量失血,甚至他的内脏也有内出血,所以呼吸间才会带有血沫,他现在是难得的虚弱状态。
今晚是天赐良机。
“所以,你现在有什么想和我说的话吗?这里可只有我们两个人。”
玫瑰似乎对安室透的计划浑然不觉,凑在他的耳边,压低了声线,挑衅般的低语。
他和安室透认识他的时候一点都不一一样。
阳光,开朗,温暖,都只是他伪装出的讨喜表象,现在出现在安室透面前的才是真正的他。又或者说真正的玫瑰。
“我该称呼你什么,姬野凌还是薄荷朱莉普,又或者玫瑰”安室透滴水不露的表现出波本应该有的反应。
呼吸声此起彼伏的在两个人之间蔓延。没有人说话。
荻原研二的屏幕那边不时传来居酒屋里喧闹的杂音。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似乎想要劝酒。但遍寻不到他的身影,于是举着酒杯大声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