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保路运动不期而至

“保路同志会”的负责人蒲殿俊、罗纶、张澜等九人五花大绑地站在阶下。列队两旁的清兵杀气腾腾的。

“大人说请我们来议事,难道就是这样的议法吗?”蒲殿俊灼灼逼人地盯着赵尔丰。

蒲殿俊,生于1875年,字伯英,四川广安人。时任四川谘议局议长,是四川“保路同志会”的会长。

“咳咳,”赵尔丰干咳两声,自知理亏,不敢看蒲殿俊的眼睛,“不说议事,尔等……如何肯来?”

“大人把我等当成土匪了吗?”蒲殿俊一针见血。

“将铁路收归官办,乃是朝廷的旨意,尔等为何聚众不从?”

“商办铁路乃是先帝允准。朝廷为何要出尔反尔?”罗纶不软不硬地说。

罗纶,生于1876年,号康侯,字梓卿,四川西充县人。时任四川谘议局副议长,也是四川“保路同志会”的副会长。

“嗯……”赵尔丰思忖了一下说,“内务外交,朝廷自有朝廷的考虑、朝廷的道理。”

“什么考虑?什么道理?我等愚钝,请大人明示。”张澜不允许他含糊其辞。

张澜,生于1872年,字表方,汉族,四川南充人。当时是川汉铁路股东大会副会长。

“嗯,嗯,将铁路收归官办,我想,实在也是迫不得已……”赵尔丰搜肠刮肚地说道。

“为谁所迫?是洋人吗?”蒲殿俊不依不饶。

赵尔丰心里一惊,知道这问题厉害,不能正面回答。

“你等身为士绅,乃一方才俊,要体谅朝廷的苦衷……”

“大人就是这样对待士绅才俊的吗?”罗纶扫视了一下他们身上的五花大绑。

赵尔丰哭笑不得。

“敢问是何苦衷?”张澜继续追问。

“嗯,嗯……今上爱民如子,一向让利于民……”赵尔丰只好狡辩。

“我等不敢苟同。四川筑路股金,来自全省士绅、商贾、农民。朝廷既颁‘国有’,又不归还股金,岂不是既收路权,又要夺款吗?与民争利,莫此为甚!”蒲殿俊侃侃而谈。

赵尔丰一时哑口无言。

“子曰:‘人无信不立。’请问大人,朝廷先允商办,如今又收归官办,如此翻云覆雨,将何以取信天下?”罗纶义正辞严。

“尔等诋毁朝廷,是要,造反!”赵尔丰一拍惊堂木,自知说他们不过,只好以势压人。

“难道据理力争就是造反?”张澜大声抗辩,丝毫未被赵尔丰的威势所吓倒。

“子曰:‘天下有道,则庶人不议’……”赵尔丰也搬出孔夫子。

“那,要是……无道呢?”罗纶毫不退让。

“放肆!”赵尔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双手作揖,“今上圣明,岂能无道?”

大家沉默着。

“不管怎么说,木已成舟。朝廷已将路权抵押,跟洋人签订了借款条约。”赵尔丰半耍赖半和解地说。

“朝廷借款,是朝廷的事。四川坚决保路破约,不承担还款的一分一厘!”张澜的话斩钉截铁。

赵尔丰一拍惊堂木:“张澜,你好大的胆子!”

几个如狼似虎的清兵立即上前,以枪口堵着张澜胸脯,明晃晃的钢刀架在张澜的脖子上。

张澜仰天长叹:“唉,将路权让与洋人,无异于引狼入室!这绝非我四川一省的不幸,实乃关乎天下之存亡。”

赵尔丰气极败坏:“拉下去,斩!”

清兵们立刻拥着张澜往外走。旁边的幕僚觉得主人这样做过于唐突,于法理上也缺少依据,更害怕会激起民变,一个劲儿地向赵尔丰递眼色。赵尔丰也觉出不妥,连忙改口。

“慢,先关起来,听旨候斩!”

1911年9月8日这一天,太阳明晃晃的。虽然节气已到“白露”,但热气仍然袭人,天旱得没有一滴雨水。

在四川督署大堂的门外,成千上万的男女老幼手捧先帝光绪的纸牌位跪在地上,牌位两旁书有“庶政公诸舆论,铁路准归商办”的字眼。跪在前面的是地方头面人物和被捕九人的家属……

“蒲殿俊、罗纶、张澜等九人都是地方硕望、良善之人,绝无不轨之举,我等愿以性命担保,总督大人高恩厚德,望予以开释!”跪在前面的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说。

“蒲殿俊、罗纶、张澜等人反对朝廷,聚众谋反,是杀无赦的死罪,放不了啦,你们回去吧!”一个清兵军官说道。

话音未落,请愿者的哭号声震天动地,尤其是九人的家属哭得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