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万春来,站定当场,一时间并不去挤。
便是左右有人来问:“庞尚书速速下令,我等冲上去堵住他们!”
庞万春皱着眉头,却答一语:“圣公与方将军有定计,我等要引贼。”
“引贼?什么引贼?”这说话之人,便是庞万春之心腹雷炯,便也是副将之一,一直随着他上阵,此番也随着他趁夜而逃。
庞万春看了看雷炯,终是一语来:“引贼,听我的就是,随着我,看我如何做,你便如何做。”
庞万春并不解释,便也是知道,雷炯从来都对自己无比信任。
果真,雷炯当真不多言,便随庞万春站定当场,身后还有不少人,皆是有些不解,却也并不去拥挤向前。
这一群人,就这么堵在城墙城道之上,也堵在上城的阶梯之处,既不退也不进。
武松陡然感觉眼前压力一松,往前去,脚步越迈越快,他如今早已是老战阵,岂能不知为何?
战阵之道,所谓前赴后继,前赴之人,即便心生胆怯,但拥挤在前,退不得,唯有进。
一旦后继不拥,那前赴之人,就容得胆怯了,容得犹豫不前,甚至也容得脚步后退。
武松心中更知,定是庞万春来了!
倒也并不如何大喜,武松只管加速推进,既然敌人前难赴后不继,那自是武松身后,前赴后继飞快。
本还只有一百多人上城来,不得几个片刻,便是三四百人上城来。
庞万春身旁雷炯,已然大急,又问:“将军,到底哪般引贼啊?”
庞万春只答:“圣公与方将军自有定计,你不必多管。”
雷炯岂能不急?这着实不符合常理,他又看了看庞万春,庞万春只管一脸坚毅站定。
雷炯对庞万春之信任,从来无以复加,但此时此刻,雷炯还是心生疑窦,这是打的什么仗?
甚至也真去想,守城之战,到底还有什么计策,比在城头御敌还要好?
庞万春却又一言来:“圣公正在开坛做法,你今日有幸,当见识到圣公法力之威!”
“啊?”雷炯愣愣一声。
这一语来,且不问雷炯信不信,身后不少汉子,还真就一脸的激动,其中不少人,显然是真信了。
若是不信,今日这清溪城里的贼人,又岂能有这么强的战斗力?
圣公起兵之初,连战连捷之时,哪个不信圣公法力加身?哪个不信圣公有天神庇佑?
这清溪城里,最是圣公嫡系,其中不知多少人把圣公当天神一般看待。
庞万春更来一语:“诸位,万万不要误了圣公大计,圣公开坛做法,照护全城,只待敌人多上一些来,一举雷霆而下,个个神魂俱灭!”
便是左右已然呼喊而起:“圣公威武,圣公威武!”
“熊熊烈火,焚我身躯!”
“熊熊烈火,焚我身躯!”
雷炯看得有些目瞪口呆,他似乎信了,似乎也有怀疑,便是一时呆愣,不知是信呢……还是不信呢?
庞万春却是心中叹息,圣公啊圣公,你真能招来雷霆吗?以前你也真说过的,不知说过多少次,说你法力无边,天命在身……
只听得呼喊大作,那城楼之处的方杰,看得庞万春上城的时候,便又往右边去看,右边也是打得激烈非常,那鄜延兵前赴后继之势,也不比京东兵差。
此时听得左边呼喊之声,方杰还心中一喜:“庞尚书,真良将也!”
却看武松身边,已然不知登上来多少官军铁甲,脚步之快,甚至就要到得庞万春身前。
两人甚至在这狭窄的城道之上对视了几眼……
武松认得庞万春,庞万春也认得武松。
庞万春陡然转身,呼喊一语:“随我下城!好让圣公神通施展!诸位今日皆是有幸!”
众多汉子喊着熊熊烈火,跟着庞万春往城道而下,雷炯好似神游天外了一般,愣愣跟着下城。
方杰正从城楼右边赶过来,准备看一看左边城头上庞万春悍勇的威势,却是刚过来一看,便是大惊失色,只问左右:“那里怎么回事?庞万春怎么回事?”
自有人答:“呃……呃……庞尚书下城去了。”
“我看到了,为何啊?”方杰再问。
“不知,我也不知……”
方杰已然来不及多想,只管呼喊:“快,快下城去,着二阵上城去!”
令兵自又飞奔,且不说来不来得及,就说那边城头阶梯,拥挤无数,哪里还容得二阵之军上城去?
只管是武松带着官军铁甲,跟着庞万春,飞奔就下。
一切都晚了,庞万春上城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一切都晚了。
方杰哪里看不到那源源不断上城而来的官军铁甲?岂能又看不到无数官军铁甲正在下那城头阶梯。
一时间,方杰急得大骂:“庞万春误我,庞万春误我。”
却也还有理智:“快,着二阵去迎敌,着三阵之兵去堵城门!”
他此时此刻还知道,官军铁甲下城去,定然是去争夺城门,若是城门从内而开,那一切都完了!
武松已然就下了城池,直往那城门奔去,身后源源不断是铁甲。
庞万春,带着麾下之人,却直往那大道而走,头也不回。
倒是雷炯频频回头,他甚至心中已然想到了,想到了是不是自家庞尚书投敌了?但他就是不敢去信,应该是圣公真的开坛做法了吧!
城下部曲无数,一时间也看得呆呆愣愣,有人已然上前去拦官军,厮杀也起!
却是部署全乱,战阵也无,仓促去,一时间又哪里拦得住。
武松只管沿着城墙往那城门去奔,也不远,二三百步而已。
方杰就在城头之上,趴在垛口来看城内,心急如焚也好,五内俱焚也罢,那呼喊之声,好似连五脏六腑都要从喉咙里喷出来一般。
“快,挡住他们!快快快!”
转头去看,那左边城墙,源源不断的官军铁甲,一眼都望不到边了,方杰又来喊:“快,冲上城头去!”
喊声再大,又能如何呢?
方杰抄起自己的方天画戟,脚步就起,往左边城墙去,身后亲兵也有,下面要挡,上面要堵。
他一时间赶不到下面去,那也就只有先把上面再堵。
这小小清溪城池,没有瓮城,但凡有瓮城,许也还多一番应对之法。
其实不用方杰去,那官军铁甲也往城楼这边杀来,只待城道奔去三四十步,已然就是官军铁甲。
方杰又岂能不勇?一杆方天画戟,上前就捅破一个官军之铁甲,把那官军当场捅倒。
却是官军更多铁甲也来,诸般兵器在挥舞。
方杰更向前去迎,口中也大呼:“打,快打快打!”
此时再看,密密麻麻的不是贼军了,反而是官军,打杀一个两个,也解决不了那密密麻麻官军铁甲压迫之力。
方杰再如何向前,脚步也频频在退。
那城下,更是激战连连,无数的贼军也在拥,无数的官军也在冲,城门说到就到,着实是城下之贼,一时间反应不及,更也是这城池着实是小,二三百步就到城门。
城门之后,堆了许多重物在门后,其中多是条石,武松把兵器放在一边,上前就抬,二三百斤的条石,他一人抱起,还能从容放在后面墙边。
汉子拥进来无数,只管去抬!
城门洞处,一时间挤了数百官军铁甲,更也围上来不知多少贼军,双方拉锯对峙,冲杀不断。
却也还有越来越多的官军从城上而下,里也在冲,外也在杀,犬牙交错,混乱不堪。
门洞之内,汉子们只管去搬去抬,甚至还有手递手往外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