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知道,这一回若败在此处,那三四万歙州之军,就真要断粮了。
计稷也不是庸手,只看那快马长枪来,他先作一个要与那骑士决死的模样,只待那骑士近前长枪一捅。
计稷却立马往地上去滚,他不决死,他要砍韩世忠马匹之腿!也可见计稷也沉着冷静。
却是韩世忠长枪当真没捅刺到计稷,便是马腿还被砍到,马失前蹄,韩世忠当场凌空飞去。
计稷大喜,临阵小小之计策,也是灵光一闪,却当真奏效,却是大喜之下,立马眉头有皱。
那黑皮汉子竟是神乎其技,马失前蹄,身形凌空,却是还能稳稳站定落地,站定之后,还能从容左右避开自己马匹冲撞。
更还有奇怪,那黑皮军汉落马了,也算是深陷敌阵,他竟不跑,不跟着自家骑兵往外去跑。
不仅不跑,还错过几匹马之后,往计稷身边冲来!
竟还有话语:“直娘贼,今日竟是还在你身上落了马!”
显然,这话语里,带着无尽的愤怒,打得多少仗了,韩世忠何曾落过马?
今日,岂不是奇耻大辱?
若说回头说与哥哥去听,岂不丢人丢到家了?便是西军之威,也在今日失了不少。
韩世忠岂能不要计稷之头颅?
韩世忠说来就来,丝毫不惧自己深陷贼寇之中,其实倒也并不深陷,他在几百贼军铁甲之后,而再往后,是那散落的灰布麻衣之贼,并不是那紧密之中的阵势。
便也容得韩世忠来取贼头。
就看那长枪来了,计稷连忙抬那刚才砍马腿的朴刀去迎,只迎得一招,计稷心中便是大骇,这西北来的黑皮汉子,好生大的力气。
倒是计稷也有见识,只听得韩世忠开口一语的口音,就知道韩世忠来自西北。
计稷转身就走,刚才压阵,在自家铁甲最后,此时,只想躲到自家铁甲阵中去。
“哪里走!”韩世忠目眦欲裂而来,泼韩五,怎么泼?就是有时候,容易上头,“泼辣”的泼。
此时,就在“泼辣”,“泼辣”说的是一种性格,就是战阵上吃不得亏当,吃了亏当,那无论如何也要讨回来。
韩世忠脚步连连在追,管得那里有多少铁甲,他自就要追去。
自也有那铁甲回头来助计稷,只待身边有了七八人,计稷也就不跑了,回头再来迎韩五。
韩五一人在此,便是铁枪连连,瞬间抽倒几个,就到计稷当面。
计稷长朴刀也来,便是寻了空档,寻着韩五抽旁人的空档,朴刀就到韩五肩膀之上。
韩五竟是危急之前,身形往前快速一拱,不挨那刀刃劈砍,而是主动去挨那刀刃之后的长杆打砸,这是什么技艺?
这不是技艺,就是军中搏命之法,要说搏命,韩世忠比苏武还搏得多,一个乡勇之辈,能在西军混到校尉之职,不知是多少次大大小小的厮杀中搏来的。
就看那长朴刀的长杆砸在韩世忠肩膀铁甲之上,韩世忠是顿也不顿,长枪奋力往前捅出。
计稷双眼一散,不好!
果然,那长枪照着喉咙就入,一刺一拔,当场飙血!
容不得韩五高兴,左右还有铁甲来打,他只管顺势抬手拿过肩膀上的长杆,便是左手持长朴刀,右手是大铁枪,身形大力一转,便是横扫千军而去。
周边陡然为之一空,倒地四五个,韩五脚步微微一退,便是不让贼人将他包围。
只看当面之贼,皆是一顿,都转头去看那地上飙血的计稷。
韩世忠之悍勇,只有一种即视感,那就是命,他不要了,怎么不要命怎么来。
贼人不来,他本退了几步,却又主动往前去,便是浑身力气使尽,左右两手兵刃,连连在挥。
可惜,今日苏武不在,不曾真正见到韩世忠此时此刻这般无比骁勇的模样!
却是身后,赵得胜连连在呼:“延州营,勒马,快回头,去援韩校尉!”
赵得胜似也并不过于担心韩世忠的安危,便也不是第一次随着韩世忠上阵了,知道韩世忠万军丛中,依旧能撒泼去也。
便是骑兵分了两部,一部千人,随着赵得胜继续往前去冲,眼前依然唯有灰布麻衣,都要冲散,即便躲在车架之后冲不散,也要冲得贼人不敢来挡,先把这一阵打到末尾去。
一部五百来人,便是延州营,立马转头来,去汇合落马的韩世忠。
却看那韩世忠,一人在几百铁甲之后,竟是还能杀进杀出,虽然并不深陷,甚至时不时还后退不少,但他兵刃之下,已然杀得十几二十个人去。
这般悍勇,不仅是心中无惧,更还有头脑清晰,进退自如。
也是那铁甲之贼,一时间真被韩世忠给震慑了一二,主将计稷说死就死,当面这黑皮将,竟还连连在杀,这场景,以往如何都想象不到。
这黑皮将,这一刹那,当真如天神下凡一般。
却看那五百来骑回头奔来,数百铁甲,也有大呼小叫:“快快快,快紧密列阵。”
便是唯有列阵,才能有与马军一搏之力,若不列阵紧密,那步卒就只得任由马军掩杀。
要说这些铁甲贼人不勇?倒也不能这么说,此时此刻不溃,其实就是勇了。
只看身后骑兵再来,韩世忠更好似借了势头一般,更往前去打杀。
也有军汉在喊:“韩校尉,马来了,马来了!”
是提醒韩世忠注意,不是注意避让,而是注意有空马,当翻身再上马。
韩世忠回头看得一眼,却也不等,还往前去,他要寻一物,计稷的头颅。
韩世忠也知道计稷倒在哪里,只管猛打几番,低头一看,大朴刀就去砍,那脖颈之间,岂能不断?
再看贼军铁甲,正在忙着列阵,着实顾不上韩世忠,兴许,也是刹那间胆怯不敢,只看韩世忠从容把那计稷的头颅揪在手上。
再回头看,一匹空马疾驰路过而来,韩世忠眼疾手快,手只在空中一搭,就搭在了疾驰的马鞍之上,一借力,脚步一跃,翻身就上,当真稳坐疾驰马背。
苏武若在此处,他定要问一语,什么是好骑士?这才是好骑士!
京东之骑,操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上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有一人能比韩世忠这般神乎其技?
那几百铁甲,哪个看得韩世忠从头至尾这几番操作不是目瞪口呆?
又冲杀进来了,韩世忠一手揪着计稷之头发,一手铁枪左右来去,口中谩骂不止:“直娘贼,直娘贼,直娘贼!”
每出一枪,必然配合一骂,当真如泼皮街头斗殴一般,打一下就骂一句。
便是打得兴起,手中计稷的头颅,韩世忠也顺手挥起来去砸人,一个头颅也有十斤,砸人也是好用,只是这头颅不太经用,不得几下,就面目全非,骨骼碎裂迸溅,脑浆到处在洒……
若看韩世忠脸上表情,凶恶其实不多,气愤才是主要,便是络腮胡上,气得根根竖直,扎在左右,看起来好似满脸长了刺!
一阵再冲去,勒马回头来看,就看远处,已然火起。
赵得胜,干得好!
韩世忠却好似还不解气:“随我再杀,把这帮贼寇杀个干干净净!”
延州马军营,哪里还有二话,只管随着去就是,韩校尉是在找贼来杀,哪里贼多聚集,便往哪里去。
延州是何处?还有一个名字,延安府,便就是延安所在,有朝一日,延安也会成为龙兴之地。
延州军,当真善战非常,韩世忠便是其中最佼佼者,延州乡勇泼韩五。
再看战场,这万余贼军护粮,如何还护得住?
只问那歙州之贼,就要断粮,该如何是好?
韩世忠还在战,苏武正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