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箭矢也很贵,一根上好的箭矢,从箭头打造,到木杆的材料与处理,到尾部翎羽的修剪粘贴固定,从工艺的繁琐,到材料的处理,耗时耗力非常,连每根箭矢的重量都有统一的标准,岂能便宜?
这般倾泻箭雨,那就是在泼钱撒钱?
倒是苏武军中,箭矢从来都是如此去泼,从最初成军到现在,军汉们从来没有要节约箭矢的习惯。
如此箭矢去泼,一时间,楼船之上,吴用视线里,已然只看得到船只,竟是看不到贼人了。
吴用有话语来言:“倒是以往还真没有打过这般富裕的仗!”
有钱,许多时候,就是有实力。
吴用也凭栏去看,就看一只一只的小船从他楼船身边飞驰而过,便又回头去看。
此时此刻,戏珠龙谢福也终于再出船舱来看,看得一眼之后,心中更冷……
头前,官军大船遮天蔽日,把视线挡去大半,看不到大船之后的小船也在水道上绵延看不到尽头。
此时越过大船了,再来看这水面,官军那中小的船只,更是如蚂蚁一般拥挤在水道之上。
看得谢福心中只有一股子无力感。
官军船只虽然不快,却是那些中小船只,当真灵活,正是谢福一船当先,便是好几条中小船只都往他来靠。
谢福只管大喊:“冲过去,快冲过去!”
又看得官军四处箭矢射来,甚至都能听到弓弦嗡嗡之声,谢福身有铁甲,倒也不躲了,只喊个不停:“左转左转!”
船尾摇橹的,那是奋力不止,掌舵的,更是飞快去扳。
只听得噹的一声,还是撞了,这么多官军之船密布在并不宽敞的水道之上,如何避得过?
只待撞这一下,就看一个官军铁甲汉说跳就跳,一跃就越过船帮跳了过来。
再看他身后,官军汉子们,那是有样学样,连连跳跃不止。
谢福连忙持刀上前去迎,就迎那当头第一个跳过来的汉子,那汉子小骨头在手,上前就锤。
谢福也是挥刀就去,那汉子不闪不避,迎刀就来。
刀砍在铁甲上,火星四溅,骨头锤来,那更是嘭嘭作响,两军对战,毫无花里胡哨,也是这甲板不大,瞬间就挤得满满当当!
什么手段,在这般拥挤之中,也是多余,那骨朵只管贴近叮当去捶,一下一下又一下。
谢福瞬间,只感觉自己眼冒金星,心中知道,不好不好!
余光去看左右,其实也是铁甲对铁甲,谢福这条船中,铁甲不少,三四十号。
官军船只靠帮,那是先跳七八个,又跳五六个,另外一条船也靠了瞬间,也跳六七个,右边有船靠来,又跳七八个……
其实各船接触而来,都在片刻,这些军汉就都跳上来了。
何以形容?唯有悍勇。
那最悍勇之第一个,倒也不是武松,武松还真没这般瞬间跳帮的技术。
那人,诨号活阎罗,名叫阮小七!
谢福正与他战,手中长刀不知挥舞去了多少下,挥得中挥不中,却是谢福脸上,早已又头上留下的鲜血,双眼视线都被遮盖变红。
片刻,谢福只觉得眼前视线变成了灰黑,如此一头栽倒在地。
那活阎罗阮小七也不管他,只管再去锤第二个,却是阮小七也知道,自己刚才捶死的,定是个大贼。
便也是贼军只有这条船最大,这船上悍勇来迎的头一个贼人,岂能不是大贼?
他阮小七就是盯着这条大船迎来的,岂能不立功勋?
只管一通捶打,奋勇不止,不得多久,阮小七便是心中一空,只念,这些水贼,当真不经打。
甚至阮小七心中还升起了一种别样的感觉,原来……
原来以往战败,不是我阮小七不行,是苏将军麾下太勇!
就看今日,这不又行了吗?三四十个披甲贼,这也不经捶啊!
只待左右再看,三四十贼,这不全都捶在地上躺着了吗?
阮小七大手一挥:“往船舱里去,一个个全都杀了!”
众多铁甲汉,如狼似虎往船舱里钻,刚钻进去,便是一片捶砸之声。
更也伴随呼喊:“饶命,官爷爷饶命……”
阮小七倒也不入船舱,只管左右去看,诸般中小船只,都在水道上拦截贼寇,跳帮去跃,兄弟们自是好生悍勇。
船舱之内,瞬间也就没了什么动静,众多军汉上得甲板来,气喘吁吁都看自家指挥使,指挥使自是阮小七。
阮小七左右来说:“把船调头来驶……”
自有军汉去摆弄,却是阮小七再言:“都算一算,记一记,各自杀敌多少,莫争,一起打杀的,便都记上,到时候再来分,将军之赏赐,可不少,有得钱来分!”
众多军汉也都是喜笑颜开,只管来言:“还道贼人多强悍,原道这般不经打。”
“是啊,这些水贼,可当真没见过什么战阵!”
“水贼倒是极好,就是太少了,多一点就好了!”
众人来去在说,却似乎丝毫想不起来,不久之前,他们多也是贼寇之流……
如今不同了,他们是官军了,在打贼寇。
阮小七站在船头,只看船头慢慢转了方向,便是再下军令:“快,迎着那条船去,靠上去靠上下,兄弟们,又来活了!”
自又是一条贼船,小小舢板,七八个人,并无披甲。
“指挥使,这船人不值钱,寻那披甲贼去靠才是……”
阮指挥使便是一语不善:“哪里有那么多披甲贼!”
便是举目四望,还真没有什么披甲贼,也是无奈。
又要再靠了,若是同流平行,那靠帮之后,可以靠得住很久,若是相互对向,靠帮便只会是短短片刻。
只看所有军汉,都往船只一侧去,便等着那片刻靠帮跳过去。
这是精细活,更是技术活,若是一个不慎落水了,那可麻烦,一身铁甲,那得快脱快脱,不然沉下去可就上不来了。
只管一口气憋住,快速把头盔一甩,以腰间小短刀,把系甲胄的牛皮绳一通乱割,先把肩甲胸甲裙甲抛去,就可先浮上来喘口气,再来一通挑割,先解双臂,腿甲就不急了。
这得是水性十足,还得是临危不乱,这水军可不好当,若不是自小生活在水边之人,还真就当不了。
就看那武指挥使的陷阵营,只管在大楼船上待着射箭就是,他们可万万不会来跳帮,当然,上岸攻打水寨,自是武指挥使的用武之地。
就看这并不十分宽敞的浙江中游水道之上,好几百大小船只,那是打作一团。
其实时间并不很长,一艘一艘的贼船,有的调转船头来行,有的就这么顺流而去。
吴用在楼船高台上看得清楚,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轻松:“打得好!”
阮小二来笑:“区区小贼,不在话下!”
“往那水寨去靠,召唤小船来,大部准备上岸,小二,那水寨之边,还有许多贼船,你带船去,只管全部焚毁。”吴用连下军令。
“得令!”阮小二点着头。
一旁朱仝刚才也是到处去看,此时便是准备换小船登岸了,他自不通水战,还在学习,但陆战,岂能不奋勇一番?
而今为朝廷剿贼,上报天子,下安百姓,正是为国效死之时,以往从未有过这般机会,今日得来,心中都觉得澎湃不已。
贼人水寨,也并不大,木栅也并不十分高耸。
昔日里,说什么浙江四龙,不过就是浙江水道上的水霸而已,拦水劫道,乃至垄断鱼获行市,大多都是这般营生,便也是那江湖好汉。
只待圣公一起,投效而去,就做了这水军统领,拢得几百里浙江水道各处好汉,就有了这五千水军,五百条船。
也就在这睦州乌龙岭不远处,立下了水寨,帮着圣公运输粮草物资。
都总管玉爪龙成贵,此时远远眺望战场,其实看不太清楚,更也不知那最有头脑的四弟谢福的脑袋已然被官军指挥使捶开了花,便也是知道水战定是打不过,派出去求援的马匹早已去了。
只管等着官军来打水寨,乌龙岭很近,那里的援军,当是来得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