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无卵之辈,也充好汉!

完了……

那大纛去了,厉也好,司也罢,那数千铁甲,当真被官军赶着在走。

娄敏中看得懂,是打不过,当真打不过!

没有什么阴谋,也没有什么诡计,就是当真打不过,护国镇国两位大元帅来了,也是打不过!

要说谋划上,此番之谋,已然到得绝顶,城池有重兵把守,城外有大军来援,却就是打不过,非谋之罪也,实战之罪也!

如之奈何?

娄敏中看了看身旁的方天定,他已是那失魂落魄的模样……

为何就是打不过呢?

为什么?

这大宋朝,何以能不灭?

娄敏中想不通,他只开口说得一语:“太子殿下,走吧……”

“去哪里?”方天定转身也来问。

娄敏中看了看那城墙之上,那无数人在愤怒,在质问!

援军二十万,漫山遍野在逃,官军万余人,却在后面追……

城头之上,不知多少面如死灰……

“走吧……殿下……”娄敏中如此再说一语,也是有气无力。

“杭州城不要了吗?”方天定转身也来问。

娄敏中点着头:“留得青山在……”

“我不走!”方天定却在摇头。

“殿下……”

方天定摆摆手:“你走吧,谁要走,都赶紧走吧,我……不走了。”

“殿下,这是为何啊?”娄敏中上前去抓住了方天定的手。

方天定稍稍摆脱了一下,说道:“走去哪里呢?娄丞相,我父亲本是苦命之人,当学徒,学手艺,吃尽苦头,白手起家,置办了那小小漆园,朱勔的走狗,便是侵门踏户,破家而来,父亲一怒之下,带着我做下这些事来,当时便想着,报仇雪恨,仇恨之事,算是报了吧……”

娄敏中心中已然觉得不好,就问一语:“大业还待长久计……”

方天定摇着头:“这朝廷之军,着实出人意料之强横,今日,你我所见,心中也知,无奈何也,这般之阵都要败,何以还能胜呢?许是那赵家天命不该绝,大业,没了……既然仇恨算是报了,那就如此吧……”

娄敏中在一旁听着,便看身后,已然有人飞奔往城楼去下,娄敏中心中也急,再说一语:“殿下,走吧……”

方天定还是摇头,却问一语:“何以……这般之朝廷,这般之天子,还有这么多人为他如此卖命?”

方天定着实不能理解,却是这个疑问,何尝又不是娄敏中心中的疑问?

娄敏中尝试来答:“许是因为高官厚禄,或者是富贵钱财……”

“是吗?”方天定转头来,双眼通红有泪在落,还问:“那我去许他们钱财富贵,我去许他们高官厚禄,他们会当场倒戈?”

娄敏中无言以对,这个问题,一时间,当真没有答案……

方天定继续说:“我想……见见他们,见见那个……苏武,对,他叫苏武,我想问问他,为何……”

娄敏中大急:“殿下,只是败得一场而已,我永乐之国,还有州县几十,卷土重来也未可知,岂能把命交代在此处?”

方天定忽然挤出一个笑脸来:“娄丞相,你知道为何入了杭州之后,我与父亲要想方设法与诸路来投之军争权夺利吗?”

娄敏中没料到方天定此时此刻会问这个问题,虽然错愕,却也答道:“臣知道……”

“对,你是知道的,大业啊……他们来得太快了,但凡多给三两个月,兴许一切就不一样了,只待我与父亲把诸路之军整治完毕,当就大不一样了,乃至那苏武初到之时,我也还想着借那苏武之手来做到这些事,也想着朝廷大军来了也好,便是与朝廷之军慢慢来打,我军当越打越是精良,这权柄,越打越是集中在手……想得太好了……”

方天定,当真并不那么无能无知无智,他心中似乎看得清楚许多事,只是一切都并不按照他的谋划去发展。

娄敏中皱着眉头,只是叹气:“许是我等,没见过世面吧……”

方天定摆着手:“去吧,娄丞相,你速速去吧……我见见那苏武,问问他,问他一些话语……娄丞相心中也是知晓的,这大业啊,当真没了!”

娄敏中开口去,话语没说出,欲言又止一番,躬身一礼,转头,脚步去了,回头看,脚步再去……

这城楼之上,哪里还有人呢?已然是空荡荡一片。

那城楼之下,城头之上,早已是局势大崩,四处的阶梯都是那拥挤着往后跑的士卒,官军那无穷无尽的铁甲,已然开始站满城头,更是到处在追在杀……

方天定,其实是有可能活着出去的,比如乔装打扮一番,从东门或者西门随着溃败之军奔出去,奔得快也就躲过了快马追杀,奔得慢便在哪个壕沟泥土里躺一躺,几十万人在逃,官军也忙不过来,躺到晚上,慢慢再来爬……

当然,兴许时运不济,怎么也逃不出……

他却一身龙蟒站着这里,不逃了。

已然就听到有那甲胄的脚步正在往城楼上登来。

只待有军汉陡然看到这一身龙蟒,猛然一惊,便是大喜欢呼:“这里逮着一个……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方天定便去呼喊:“我乃太子方天定,请你们那苏将军来!”

那军汉一时之间,还当真愣了愣,也有刀在手,脚步却并不向前奔来,着实是这一身龙蟒太过耀眼。

随着上来的军汉越来越多,众人团团在围,却也当真不曾有人上前来要打要杀。

只有方天定又开口呼喊:“我乃太子方天定,请苏将军前来一叙!”

当真有军汉回头下楼去,楼下城门洞里,正也有人在搬那堵门的土石之物。

也有成建制的铁甲官军翻墙而入,正往城内急奔,追杀贼寇倒是其次了,苏将军头前有令,先寻那钱粮所在之地。

武二郎自是一马当先去,私下里,武二郎还得了苏武更多命令,把那钱粮之地控制在手,乃至控制得越多越好……

只待城门洞里的土石搬开,稍稍清理,打开城门,呼呼拉拉的军汉鱼贯而入,城墙之上,也有军汉就在城墙上往东西狂奔,许这城墙跑起来更快,便是要先控制东西方另外几门。

至于北边的城门,暂时不管……

各部军汉,井井有条在行各自差事。

那二十万贼军,早已四处逃散了去,慢慢消失在视野里。

苏将军打马入城来,便也就上城楼去。

那城楼高处里,几十个婺州兵围着一人,也不打也不杀,就等着,王禀就在此处,他先到的,也是他真正决定等苏武来了再说,王荀往城里去了……

苏武来了,从众多铁甲身后走来,上下去打量那方天定,只有一语:“你倒是条好汉!”

这话苏武说得由衷,不仅是方天定不逃跑这件事,能成功蛊惑人心揭竿而起的人,必是真有几分本事与心气。

方天定拱手一礼:“敢问当面,可是苏将军?”

“是我!”苏武点着头,迈步往前去。

“苏将军好生年轻……”方天定显然有些诧异。

“你年岁也不算大……”苏武已然站在了方天定身边,身前就是那城楼射孔,视野当真是好。

“苏将军这般年岁,就在朝廷里手握重兵,也听闻山东呼保义大贼数万,也亡于将军之手,我比那呼保义如何?”方天定来问,似问得认真。

这个问题,苏武想了想,答道:“兴许有些地方,你比他强一些,某些方面你又不如他。闲言碎语不多言,只问,何事寻某?”

方天定回头看了看身后那几十婺州军汉,忽然问得一语来:“将军为何要给那赵家天子如此卖命?那天子昏聩不堪,荒淫无度,不顾百姓死活,一心只求自己享乐,这般天子,岂能是英雄豪杰之明主?”

苏武闻言一愣,他是如何也没想到方天定会问这个问题……

苏武反问一语:“莫非你是英雄豪杰之明主?”

方天定摇摇头:“兴许我也不是,我父亲更不是,但……将军如此之才能,岂能为这般昏庸天子卖命?与将军交手几番,将军之才能,胜却天下无数人也,将军若是愿意,我愿与父亲一道,以这永乐之国托付将军,以将军麾下之强军,带着我们,打过江去,打进汴京,改朝换代,又有何难?”

方天定一边说着,一边还去看那几十婺州兵。

那几十婺州兵,岂能不是个个目瞪口呆。

妈的……

苏武陡然会意过来了,自己是不是中计了?

苏武立马来笑:“你用命来一会,就为了这一手谋划?”

“将军若是如此,到时候,将军就是那天下明主,我等岂能不诚心拜服?天下豪杰,哪个能与将军争锋!”

方天定连连在说,说得激动不已,好似还怕点什么……怕自己话语说不完一般,怕苏武会立马拔刀而起,让他话语说不完。

苏武也回头看了看那几十婺州兵,却还是来笑:“你继续说……”

方天定岂能不说:“赵宋之国,以军汉篡夺而来,当也以军汉篡夺而亡,此人世之轮回也!天命该当如此!”

“说完了吗?”苏武转头来问。

“将军,事情当真可成,将军麾下精锐悍勇无当,只在此杭州之地倒戈一击,我与父亲从旁配合,汴京之处定然反应不及,将军带着我等一路北去,立马席卷天下打破汴京,大事定成!”

方天定自是说个不停。

还别说,真这么一想,方天定这办法,并不那么蹩脚,甚至还有几分高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