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胜、郝思文、宣赞,这三人,其实从未真正上过阵,一些缉贼捕盗的小事,算不得上阵杀敌。
初上阵,岂能不紧张?更也怕到时候上阵一败,真是成了笑柄,那时候,在枢相面前举荐他们的苏武,岂不也受牵连?
只看苏武来说:“我虽然年轻,但已然是老战阵,谁人用得,谁人用不得,我岂能没有这点看人的本事,三位本是故交好友,我也听得三位大名,既是好汉之辈,为国之事,岂能不举荐一二?上阵杀敌,三位定是不差!功勋在眼前,岂能不让好汉来取?莫不还让小人取了去?”
关胜闻言,岂不感动?只管起身来拜:“拜谢将军抬举之恩。”
郝思文与宣赞更也起身,话语也是拜谢。
苏武哪里还能不去扶,只管说道:“不必如此,万万不必如此,只管上阵杀敌就是,得了功勋,也是你们自己的!我大宋如今承平日久,难得有这般机会,三位光宗耀祖,就在此番!”
苏武与每个人说话的方式与内容,都不一样,说见人下菜碟也行,其实更是在人心之道,越发熟稔。
关胜心中激荡,左右一看宣赞与郝思文,只管一语铿锵:“我三人,万不敢负此番将军抬举之恩!”
宣赞来言:“将军真乃是军中及时雨也!”
宣赞与众人比起来,那当真是京城里的场面人,这话语,实打实,直接拍马屁戴高帽。
苏武听来一愣,这名头,好吗?合适吗?
却听韩世忠也言:“哈哈……军中及时雨,名副其实!”
“是极是极,义薄云天,豪气干云,行事为公,待人真诚,仗义疏财,助人为乐!岂能不是军中及时雨?”郝思文便也来说。
韩世忠的口里,定是说不出这般话来,但这话听到他耳中,那他又是连连点头:“哥哥这名头好,好得紧!”
苏武笑是在笑,心中只想,这合适吗?
口中也问:“这般不合适吧?”
韩世忠大手一挥:“合适,合适得不能再合适了,再合适不过了!”
“哎呀……惭愧惭愧啊!”苏武红着脸,摇着头,摆着手,着实惭愧,惭愧万分。
苏武只问:“三位可还有什么缺的吗?或是其他什么难处?只管一应说来!”
关胜连连摆手:“够了够了,钱也够粮也够,兵刃甲胄一应不缺,只等上阵,只待上阵!”
关胜那是一脸的跃跃欲试,既是命中有贵人,那岂能让贵人失望?
更也知道一个道理,人家抬举是抬举,再如何抬举,自己也要真有用场,否则,那不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吗?
苏武欣慰点头,又问韩世忠:“韩兄呢,军中可还差了什么?缺了什么?只管说来!”
韩世忠也连连摆手:“哥哥待我,那已然说不出二话来,且不说没有什么缺的差的,即便是有,我也当自己再去挣,也为哥哥挣一份!”
“这是见外啊……”苏武一脸难受。
“不是见外!”韩世忠笃定非常。
及时雨,有雨都下不出去,这能行吗?
这不行!
军中及时雨,还是要下雨,只管来说:“这般,韩兄一部,晚间,再送五万贯钱去。关巡检与郝副将军中,夜里再去三万贯,宣郡马麾下人少,再去两万贯,只管让将士们上阵之时,心中安定,更多奋勇!”
四人,个个起身,连连摆手:“不必不必……”
苏武虎躯一震,眉目一张:“是不是看不起……”
韩世忠直接打断:“非也非也,哥哥怎的又说这话。”
“定是看我不起……何以你我兄弟之间,你却频频如此!”苏武此时,黛玉附体。
“唉……”韩世忠双手一摊,只觉得无奈,身形也赚了一圈,急的。
只问,怎么才能证明韩世忠看得起哥哥苏武?
苏武就是欺负人,有一语来说,君子欺之以方。
这般招式,还真就对韩世忠这种人有大效果。
韩世忠都无奈了,关胜也说不得什么了,只管起身又谢,却也看了看韩世忠,其实有羡慕,何以这个西北汉子韩世忠,还与苏将军有了结义之情?
这韩世忠,莫不是有什么大名传扬?以往也没听说过啊?
此时,又听帐外来报:“禀将军,帅帐派人来招,说军中大议事,诸般从六品校尉以上,皆要到齐,也请将军速速前往,不得有误。”
苏武起身:“诸位,同去!”
韩世忠点着头:“同去同去……”
自是要同去,不过还要等一等,苏武还得召集麾下众人,他麾下从六品以上,那可多了去了……
只待人齐,众人往那中军大帐而去。
苏武一进门,里面早已济济一堂,二三百人之多,也是这大帐扩建了几番,不然还挤不下这么多人。
只待苏武往里入,抬头看前面,童贯眯着眼微微笑着点头,谭稹更是满脸有笑看向苏武。
又看左边,西北军将,只看苏武来了,个个起身稍稍拱手。
再看下去,也看右边,河东与京畿军将,也是个个笑脸来看。
苏武只管左右来看去致意,这四五日,别人不知道,苏武自己知道,一百七八十万贯去也!
这风云际会之十五万大军,只问,哪个不识京东苏将军!
苏武此时,已然是这军中魅魔,哪个看他,那都满脸是笑。
当然,这件事也不曾去瞒着童贯,童贯也知道苏武在干什么,只是不知道细节,也不知道苏武具体花出去了多少钱,只知道苏武正在到处联络感情。
苏武只管这么干,就等这场议事了,且让童枢密看看效果如何。
今日就是成果展示。
苏武去落座,左边第一个是刘延庆,下手是河东军,也就是山西军。
苏武落座的是右边第一个,下手是京畿禁军。
只待苏武也落座了,议事也就开始了。
童贯先说一些场面话语,先说天子与朝廷之恩,说社稷家国之情,说此番剿贼,诸位当勠力同心,效死报国,一举剿灭贼寇,到时候封赏功绩,不在话下,如此云云……
再是谭稹开口,先补充了一下童贯大义之语,再说:“我倒是有一念,十五万大军,汇聚在一处,着实臃肿不堪,难以调度,且行事缓慢。不若兵分两路,如此击贼,贼必首尾难顾,腹背受敌,我军当也是行事快速,事半功倍,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谭稹说着,先去看童贯,再去看苏武,又去看辛兴宗,再去看京畿几将,已然是信心百倍。
童贯只言:“诸位在座,皆是军中骁勇,那诸位就先议一议此事吧……”
苏武闻言,立马就开口:“下官倒也觉得谭置使此言甚好。”
倒是苏武对面的刘延庆愣了愣,这是什么个章程?那谭稹要分兵,意思再明显不过,那就是要争权,要分权,更是要争功夺利,怎的苏将军这么爽快答应了?
却是刘延庆身后的熙河前军总管辛兴宗也在开口:“末将倒也觉得,此计甚妙!”
刘延庆转头去看,辛兴宗这么来说,倒是不意外。
刘延庆岂能愚钝,他看了看苏武,岂能不知其中定有蹊跷?那恩相童枢密,何曾是个和事佬的性格?
刘延庆也只管点头就是:“分兵之计,乃良策也!”
京畿自也有几人附和。
再看谭稹,那是喜笑颜开,不枉费他在军中手段百出,出发的时候,还有人与他言,说这军中之事,难也,那童贯是经营得针扎不进、水泼不入,当徐徐图之。
说这话的人,乃是进士甲等太监梁师成。
只看眼前场景,这还需要什么徐徐图之?这不几番手段一出,已然是一马平川之局。
谭稹还去看了看童贯,得意之色,忍了又忍,却还是露出几分。
不免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时代变了,这是年轻人的世界了。
自也是在等童贯说话,他还能说什么?如此局面,他也只能说道:“嗯,我看谭置使此言甚好,兵分两路,再好不过,如此撒开了去,诸将便也多一些立功的机会,剿贼之事,也当快得几分。”
谭稹立马再开口:“既是诸位如此来应我这一计,那我就再说几句,分兵之事,可早早来做,便是把兵马分成两大部,但杭州城大,也是重中之重,当是两部共击之,一部在北,便是强攻,一部往杭州南去,辅助来攻,当也是阻断贼人援军与退路,诸位以为如何?”
苏武大声一语:“谭置使好计策!甚妙,如此南北夹击杭州大城,又阻退路与援军,城内贼寇,必是惶惶不知所措!”
谭稹笑脸在开,嘴角咧得大大,八十万贯,不白给啊,这年轻人,关键时候,真冲锋陷阵!
刘延庆越发迷糊了,怎的恩相不语,谭稹做了大帅?苏武却还频频附和?
这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只看恩相依旧老神在在,微微含笑端坐。
稳住稳住,自家恩相可从来不是泥捏的,刘延庆只管也说:“那就这般……”
谭稹已然不等辛兴宗与那几个京畿军将之言了,已然有了军中两大巨擘之鼎力支持,迫不及待再来言语:“那就接着议一议,这两军该如何来分?主要也是先看诸位将军之意,毕竟,将帅互知,将士同心,便于军事!”
苏武岂能不附和:“那是那是,知人善用才是正理,所以当将帅互知,何人当为先锋,何人当为陷阵,何人善守,何人善出奇兵,如此皆是兵法正道。以往还觉得谭置使久居深宫,必是不通军事,如今才知,谭置使竟是如此深晓兵事,可比肩大唐李国公与诸葛武侯也,难怪官家如此看重!”
苏武这马屁,那真是中听,听得谭稹开怀不已,这年轻人,嘿,丝毫不顾童贯之情,当着童贯的面,如此言语,岂不是自断后路,在表忠心!
忠心,谭稹已经感受到了,立马就说:“不敢不敢,军事,我乃后进,在学在学,与诸位来学。”
刘延庆此时此刻知道了,兴许有大事要发生了,只管把头一埋,看着吧。
就听苏武开口:“还请谭置使点将!”
大获全胜之谭稹,微微摆手:“这般事,刚才也说了,当是个将帅互知,我在军中,那是初来乍到,只看诸位,谁愿意对我多有几分信任,我自不亏待与他,还请诸位将军来言就是,便是有个心甘情愿,如此,也就上下一心,阵前之事,当是效死,万万不能是那心不甘情不愿,反而不美!”
谭稹,谁敢说他不是好人?谁敢说他品性不高、品格不重?诸位都看到了,这当是人心所向之事也……
人心之道,谭稹岂不也是驾轻就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