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他们要得,你自也要得!

只要冲进杭州城里,第一个控制住要地,苏武甚至都不敢想象那是一笔多大的巨款。

那些泥腿子,见到了那般的巨款,还能不想着分赃?还能想着要赶紧出城去继续奋斗?

许还有六十几个州县都在拢,这般杀鸡取卵的发财方式倒是快……

鸣金……

军汉们在回,所有人回头的那一刻,都会不由自主地去看一眼自家将军那高耸的大纛。

那“苏”字大旗,是真的好看,哪怕一天书都没读过的人,都认识那是个“苏”字。

“苏”字左右,竖着两只猛虎,躯体矫健非常。

只要看到大纛,众人就会莫名会心一笑,又赢了,又胜了!

疲惫不堪之时,脚步依旧矫健,浑身依旧有力。

那满头满脸是血的大队头范云,此时已然也聚到了鲁达身边,也就在大纛不远,再一次看到苏将军,他也咧嘴在笑。

那慢慢回来的步卒军阵,与大纛还远,却依然在山呼海啸:“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声音一路而来,一直走到大纛之下,不绝于耳。

苏武在高处,抬手稍稍压了压,声音依旧不停。

其实,真以战争而言,苏武这支军队,甚至算得上是第一次真正如此野外对垒而战,也是第一次面对真正敢于前赴后继的精锐之敌。

江南之行,是一场蜕变之战,苏武心知肚明。

在军汉视角里,又不一样,他们看到的,感受到的,那就是湖州十万敌人,被自己一万人打得抱头鼠窜。

此处,二十万敌人,被自己一万人打得落花流水。

这种巨大的信心与荣耀,当真无与伦比。

麾下这种经历与心境,正是此时苏武需要的,哪怕其中带有某种自我认知上的错觉,苏武也乐见其成。

接下来的工作,自又是打扫战场,准备班师。

但,先发钱!

不论怎么样,不论这些钱有多重,但一定要先把钱发到军汉手里过一遍,他是自己带着也好,交给上官或者后勤杜兴那边再去保存也罢,或者就是去花掉,都无妨。

但一定要先把钱让军汉们过个手,然后再看他自己怎么处理,只要不是作战的时候背着上战场,苏武是一概不管。

当然,先保存在后勤之处,这也是个极好的选择,苏武亲自做过保证,哪怕人死了,钱也一分不少教到家眷手中。

这一点,军汉们自是早已信任,便是多数人也都往杜兴那里去存钱,还为此专门新开了一个小部门,闻焕章就兼职了此事的主管,闻焕章也有了一个正经的官职,录事参军。

这些事,也是在头前驻扎湖州城外之时操办的事,便是以往都在东平府附近转悠,这件事也就不太重要,而今几千里之外,这件事就显得格外重要。

往后,便也该是常态。

只待大军再宿一夜,第二天开拔回湖州大营里去,也还有走两天。

湖州城内,早早就得到了消息,四城之门再也不闭,城池之内,弥漫着一种喜悦与放松,百姓们无事就往城外去……

便是这个在说今日要到,那个在说当是明日。

只待,当真在视线远方看到了那旌旗大纛,便是满城之中,皆是奔走相告。

无数人涌出城池来迎,府衙里更是派出差吏军汉来维持秩序。

知府邢岳,也出城来迎,也派那钱世疆远远打马就去,便是还有事情商议。

商议何事?

问问苏将军,能不能让大军以威武雄壮之姿,从南城进,从北城出,走这么一趟。

这般仪式,对于邢岳与湖州城内的百姓而言,显然很有意义。

苏武也就答应了下里,这不是什么难事,军中马匹有多,只管去走一趟,便是士卒也当享受一份千呼万唤的荣誉,也是好事,有助于军中政治思想工作的建设。

入城之前,自要听下脚步,整理一下仪容仪表,也把甲胄清理干净,再穿在身上,重骑马匹自也要披甲胄,只管让百姓们也看看这般怪物长什么样子。

倒是苏武自己却不去游这一趟街市,只看着军汉喜气洋洋打马列队往那城池里去,那百姓之欢呼雀跃,箪食壶浆在塞在给……

军中严令,不得收百姓任何东西!

军汉们自也不觉得有什么苛刻,只管照做,不论是鸡蛋塞来,还是什么其他东西,只管坚持不受。

自也能博得美名,有一个词,秋毫无犯,这个词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但上下几千年里,真做得到百姓秋毫无犯的军队,那真是凤毛麟角。

苏武麾下,却是轻松就能做到,这倒也不仅仅是荣誉感与思想觉悟,在这个时代,更多还是苏武麾下的军汉,大多不算穷。

苏武带着伤员与烈士遗体,先回大营,积雪在融,大帐里燃起了炭火,苏武在烤火。

更在工作,战事情况,方腊之贼各般情况,江南各地之情形,都要整理成书面报告,以最快的速度往北送去。

倒是邢岳跟着苏武来了,也坐在大帐里,竟是接着军中的笔墨纸砚也在写,写得激动不已,甚至时不时还要问苏武几句:“苏将军,你看这一句的措辞如何?”

苏武苦笑着来答:“邢相公自是哪般措辞都对。”

其实苏武也明白,邢岳这是善意,就是要让苏武知道他是如何来写这些奏疏的。

却是邢岳来说:“诶,自是你我商量着来,这奏疏要去中书门下,说不得还要让天子过目,岂能不谨慎措辞?”

“相公文笔之道,自远胜过我……”苏武笑着,其实是觉得麻烦,他自己一大堆写不过来,还得给邢岳去看……

“将军何必如此谦虚,将军之文才,我也多少有些耳闻……”邢岳捋着胡须来说,此番太过惊喜,头前还想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没想到,胜得如此干净利落,在去打听,竟还有那斗将之事一场不败,当真传奇非常……

邢岳更知,经此一战,这湖州彻底无忧了,贼势已然止住,只去比较,江南东西两路,六十多个州县城池皆不能幸免,唯独湖州,已然在百万之贼兵锋之下,竟真就这么幸免了!

苏武不仅仅是救了多少人命,更也是给邢岳个人的前程助了一把大力。

邢岳说到文才,苏武以往听别人说这话,总会有一种不习惯,觉得哪里怪怪的,也知道自己是附庸风雅而已。

但听多了之后,邢岳再说,苏武慢慢也习惯了一些,以往苏武必是谦虚之语,今日,苏武脱口而出,只道:“我非东华门外唱名者!”

邢岳更是来笑:“而今不比以往了,当今天子擢拔人才,也不全看那东华门唱不唱名……”

邢岳就事论事,如此说来,对于苏武而言,自然是好事。

苏武也知道,兴许真是好事。

对个人是好事,对于一个政治生态较为稳定的国家而言,那是乱得不能再乱了。

就看着朱勔在江南……也看那太监梁师成入进士甲等,也在东华门外唱名……

规则一破,当真就是天下大乱,赵佶是要为自己这些任性付出代价的……

苏武叹了口气,继续去写。

邢岳似也感受到了苏武的情绪,也是叹息一语:“再说,而今那东华门,也不是昔日的东华门了,将军啊,他们要得,你自也要得!”

这般话语,已然就是交心之语,苏武抬头看了看邢岳,这邢岳,值得交。

苏武微微一笑:“再说再说……往后再说……”

算是把话题暂时说过去了。

邢岳点着头,纸笔再写,又加几句夸赞苏武的话语:文采斐然,诗书满腹,经天纬地,胸有沟壑,纵观古今……

夸人的话语反正不要钱,有没有用也多写几句,万一有用呢?

自是这些话,便不给苏武看了。

两人的公文,都往北发去,一个发到枢密院童贯,一个发到中书门下。

那方貌在一个平板车架的囚笼之中,正在湖州城内游街示众,陪着他的还有几颗大贼头颅挂在左右,什么贼人飞龙大将军,飞豹大将军……

若是旁处看得这般恐怖的人头,那自是要吓得人远远去逃。

今日,却是百姓争相来看,若不是差役军汉管制,只怕诸般石头瓦片早已打砸而来。

虽然打砸不得,但百姓激愤谩骂之语,那是响彻城池。

随后对军汉们的夸赞表扬,那更是山呼海啸。

方貌在看,失魂落魄在看……自也不知他心中会想些什么……

那重甲骑军,人马俱甲,列队慢慢走来,便是百姓们眼睛都看直了,个个抬头,当真是大开眼界,竟是还有这般的军伍。

甚至也有人说:“我的天爷,这般怪物,若是来打杀我,不用他动手,我便是吓都吓死了!”

“有这般强军,这天下哪里还有敌手?”

“是啊是啊,好生骇人!”

便是话语此起彼伏,当真也是湖州百姓,从未见过这东西。

有一甲骑,走着走着,忽然激动起来,便是左右转头去看,像是在寻什么人。

左右没有寻到,又往高处二楼去看。

忽然就听得一声呼喊:“郎君!范郎!”

这甲骑听得是身形一震,连忙循声望去,真是她,这甲骑下意识要开口去答,却又忍住了。

却是头前都头转头来问:“那位就是你那小枝娘?”

甲骑范云点点头:“是她!”

都头陈达也抬头去看:“就是为她不要了命?”

范云陡然又羞涩起来:“嗯……”

“哈哈……倒也……值当了,不错不错。她喊你,你便答她话语吧,此时不是行军,容你一回。”

陈达说着,便也左右去捅身边同袍,皆往那二楼去指,众人都去看小枝娘。

姑娘十五六岁年纪,发髻盘成了妇人模样,一身青靛衣装,脸上妆容精致,额头点着红花瓣,当真是个美人。

却看范云越发羞涩,左右同袍皆是在笑,笑出了一种奇怪……

还有话语,这个来说:“值当值当,死也值当!”

那个也说:“哎呦,这是什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