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悍勇敢死又如何?前赴后继又如何?十万之众又如何?

苏将军打马回来了,踏雪乌骓马走得很慢,浑身泥泞稍稍干了一些,面无表情,只把铁盔夹在腋下!

正是阴云转了晴,夕阳从西边照来,照在那苏将军高大的身躯之上。

残阳,似血。

苏将军沐浴血光之中,摇摇晃晃而来,说不出的肃杀威武!

邢岳看得是目不转睛,也忘记了上前去迎几步,他就看着……

直到苏将军沙哑一语说来:“知府相公何以此处等候?”

邢岳才惊喜之中迈去步伐,走到那疲惫不堪的马旁,笑来,落泪,再说:“将军辛苦,将士们辛苦!”

苏将军翻身下马,动作缓慢,站定之后,把腋下的铁盔递到一旁,才来答话:“终是胜了!”

邢岳竟是叉手躬身一礼:“苏将军受我一拜。”

苏武抬手去扶,轻轻摇头:“邢相公,请入大帐去坐。”

邢岳连连点头:“好好好,将军请!将军头前请!”

苏武点着头,着实疲惫,当真头前先走一步,稍稍转头看去,那湖州城门,出城而来的人与车架,络绎不绝,甚至还堵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苏武其实很欣慰,心中也暖了几分……

邢岳立马来说:“将军但有所需,只管说来……”

苏武点头:“且看城中上好的棺木有多少,都送来,配上石灰!”

邢岳听来就是泪水不止,只管点头:“好好好……”

苏武继续来说:“在城中多寻一些好住处,也要配上伺候的人手,六七百人要在湖州暂住养伤……”

“好好好……自是最好的住处,都寻那女子来伺候。”邢岳点头如捣蒜。

苏武点着头,不多言了,慢慢往那大帐走去,地面,当真泥泞不堪,军靴踩上去,脚底板都已湿透冻透。

见得苏武不言,邢岳自是再言:“将军放心,还当再送木炭柴火来。”

“多谢邢相公了。”苏武点头。

头前,许贯忠、朱武、吴用、闻焕章也上前来迎。

四人拜礼,苏武只点了点头。

四人迎着苏武往大帐里去,苏武先去落座正中,请邢岳落座身侧,便是一眼:“失礼了。”

就看苏武在脱靴子,邢岳只管来道:“哪里哪里,将军自便就是。”

苏武脚底,已然泡得发白,身前炭火不多,便有人上前来添炭,让苏武烤脚烤靴。

大军尽皆在回,四处都在燃起篝火,一阵打去,本是浑身燥热,只待歇息下来,便是寒意就来。

苏武已然开口:“朱虞侯来记!”

“得令!”朱武立马铺纸执笔。

“此战,阵亡之人不比头前,赏钱……五百贯,重伤三百贯,轻伤依照情况,一百贯到二百贯来定,速速拢得姓名,立马先发。”

苏武在处理战后的第一件事。

只待朱武记得几番,苏武再说:“披甲之贼,一个人头,三十贯,其他贼人,按以往算。”

朱武刷刷在写。

苏武继续来说:“头前军前,有个大贼,我允诺了两千贯钱,官升三级,只看扈成所部如何报,但要扩大赏赐范围,让众人分功,有名有姓参与者,皆官升一级,那两千贯钱,便是众人来分。”

只看着朱武记得差不多了,苏武再言:“所有人,不论有没有军功在手,每人都发二十贯钱,辅兵十贯。”

朱武记得飞快,苏武再言:“今明两日,军中可饮酒,各部分两拨来饮,一拨今日,一拨明日,可痛饮!”

邢岳接了一语:“军中酒菜肉食,定是管够。”

苏武点点头,只道:“先把这些传于各部!”

朱武立马转身出门去。

不得片刻,军中四处,皆是喝彩连连,便是在大帐之中,苏武也听得到各处呼喊之语。

“将军威武!”

“拜谢将军!”

似有一人先喊:“我等此生,皆愿随将军效死,死便罢了,死便罢了!”

便是立马有那同呼之声:“愿随将军效死!”

“愿随将军效死!”

有一个辅兵,本是木匠学徒,名唤祝石头,正也激动不已,却是声音不大,好似是说给自己听的一般,只道:“我也愿随将军效死……”

就看大帐之中,将军又把那湿哒哒的靴子穿了起来,起身走出大帐,上得头前将台。

便可俯瞰整个军营,也有无数军汉正在看他,便是本在营帐之内的军汉,此时也奔出来看他。

苏武前后左右去看,俯瞰整个营寨,点了点头,说得一语:“兄弟们不离不弃,我自与兄弟们同生共死!”

声音不大,听到的人必也不多,但苏武知道,一会儿所有人都会知道自己在将台上说了一句什么话语。

说完此语,苏武只管吩咐:“埋锅造饭,发钱发酒!”

说完之后,苏武下得将台,再回大帐,再脱靴子去烤。

营寨之中,处处都是热闹气息,许还有一些同袍死伤的悲戚,却是欣喜热闹更多。

饭菜酒肉慢慢来,一箱一箱的钱也先抬到各都各队,战功与抚恤的钱还要等一会儿,等得军中文书统计上前,但一人二十贯的先赏,已然在发。

一串一串的铜钱,挂在军汉脖子上,军汉们围着火堆在烤,互相都是笑容。

只管是自家将军真的好,自从随了军伍,家中的日子,那是越过越红火,多置几亩地,多盖一间房,乃至还有人开始送家中的弟弟或者儿子去学堂……

便有人言:“你们可知刚才将军在将台之上说了句什么?”

“说的什么?”

“将军说,只要咱们不离不弃,将军自与咱们同生共死!”

“嗨,这还用说吗?咱们将军从来如此!”

“那是那是……只管随着将军上阵,什么悍勇之敌,如何不怕死的,都不在话下!只管是百战百胜!”

“哎呀,回去啊,我便让家中那娘们去寻道人做个长生牌位,做个将军的长生牌位,让她日日在家香火不断,嘿嘿……这般保佑将军步步高升,只要将军步步高升,咱们这辈子,享不尽的福呢!”

“我也回去弄一个将军的长生牌位!”

“那咱们都一起去弄,那道人许还少收一些钱财。”

“要寻个灵验的道人才是!”

“听说神霄派最是灵验!那神霄派林灵素的弟子,在咱东平府也有道观,新建不久,只管寻那人……”

“好好,就寻那神霄派的……”

众人烤着火,说着说着,酒菜已来,自是大快朵颐。

那边,也在烧着热水,晚间都要好好洗一下,洗净身上的泥泞与血污。

大帐之内,也在吃饭,那知府邢岳也并未走,跟着一起吃顿军中饭食。

大帐之中没有饮酒,众人也在商议事情。

苏武在问:“此战已罢,下一步该当如何?诸位议一议。”

邢岳听来一愣,这位苏将军怎么还有下一步的事?还要主动去?这前锋大将,怎的好似真要用一万兵与百万贼去打?

许贯忠先来答话:“湖州与杭州,不过二百里之遥,此番战败,怕是杭州之大贼还要派人来……”

苏武点着头:“倒也不知再来是谁,有多少人马。”

说着,苏武去看邢岳,便是邢岳更知当地情况,邢岳立马来答:“怕是那贼首第三,贼称三大王的方貌会来。”

“他麾下如何?”苏武接着问,对于接下来的战斗,苏武并不那么担忧紧张了,甚至信心也多。

邢岳接着来说:“此人,乃是方腊信任之猛将,更是方腊之三弟,那吕师囊不算方腊最亲信之嫡系,此方貌,便是嫡系人马,攻城拔寨了得非常,此人麾下有飞将八人,听说个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此番贼军大败之后,那方腊许就是要派方貌来攻城拔寨!”

苏武点着头,邢岳这话,有点道理,这邢岳之人,此时看来,着实不差。

邢岳说明了事情情况,苏武想得一想,说道:“怕也来得不会太快,方腊刚入杭州,正是各部人马争权夺利之时,赶这吕师囊北来湖州,定就是为了做大利益来分,也是赶这吕师囊少分杭州之利……若是杭州再起大军,许还要一些时日……”

许贯忠点头:“将军言之有理……”

吴用立马来言:“既是如此,不若将军引快骑往那杭州去,便是在杭州城外劫杀几番贼人,好教杭州之贼知道将军之威也!”

吴用显然是要表现一下。

便是这一语来,苏武转头瞪去一眼,心中只想……吴用这厮,干点脏活不差,大战略上,着实不行,这是出的什么馊主意?

便听许贯忠来说:“万万不可如此,那吕师囊败回去了,说我军如何凶悍,贼人各部军将定是不会多信,只会攻讦那吕师囊作战不利乱找借口搪塞。若是我强军当真出现在杭州城外大杀四方,那杭州之贼,那方腊之辈,必是立马警觉,心中生忧,到时候反而使得他们上下一心来打,与其如此,不如让他们在杭州之中多多争权夺利互相攻讦……”

苏武听来点头,又瞟了一眼吴用去。

吴用闻言,自也低头,心中也觉得尴尬。

苏武有语:“那就只打出来之贼,先不打杭州之贼。”

“正是,只待当真是那方貌出击,便与他迎头痛击就是!”许贯忠认真来说。

朱武也言:“此番再战,将军不必再过于谨慎!”

苏武综合一番,知道众人与他想的都是一样,心中也定,再战,当真不必过于谨慎了。

只是如今损失不小,苏武皱眉问得邢岳:“我想在湖州招收良家子入伍,不知相公可能帮衬一二?”

“这有何难,今日之战,不知多少人热血沸腾,城中更是热闹在庆贺,不知多少人在城头亲眼得见,想来那些小厮门客护卫之类,有许多人愿意随将军去……”邢岳说得认真。

苏武点头:“不招刺不黥面,只管招人入伍为辅兵。”

“那更好不过。”邢岳答着。

却是许贯忠立马就问:“将军莫不是想要从辅兵之中补充战兵?”

苏武点头:“且看在湖州招得多少人手,便从辅兵补进多少战兵,最好招来三千之人,把军中辅兵尽数补到各营各都,甲胄兵刃已然不缺,就这么干!”

苏武要扩充军队了,经此一战之后,军心大振,每一部补进一些辅兵,无甚不可,只要老兵堪战,补进去的辅兵早已见过世面,自也堪战。

朱武点头来答:“此乃极好之法。”

苏武再看左右,众人皆是点头,苏武只管一语:“那就这么干,还请邢相公多多帮衬!”

邢岳点头一礼:“自不在话下,便是湖州军中,有人愿意,也放他来!我这就回城里去,把这事安排妥当,更要亲自手书,请大小官吏与士人共鉴签押,起快马入京,为将军请大功!”

(这一章,一万四百字,写了七个小时,当是精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