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六百万贯到八百万贯

视线远方,那大船在河道行去,风帆早已鼓荡而起。

苏武此时有一个念想,那大船里到底装了多少钱财?

再看看朱勔的尸首,又看了看苏州城……

军汉们都先回营,只留得百十亲卫在身边,李成已然快马飞奔往城内去寻那府衙与应奉局之人。

不得多久便也回报,说是寻不到人了。

苏武皱眉不止,这般大宋,这般江南,这般官员,难怪方腊两个月登基,三个月起百万之众。

等着吧,就等在码头岸边,军营那边来了许多辅兵,开始慢慢收拾残局,尸首兵刃之类……

苏武倒是提了笔,开始写奏疏往枢密院去,应奉局朱勔在码头上被数百贼人刺杀,苏州知府邓文,闻贼而逃……

便是快马就走,这般看童贯怎么操作,接着便是再等。

苏州城南,竟是三四个时辰,看不到一个人影,直到下午半晌,才有人慢慢返回来,还是苏武派人不断在城中呼喊,说贼人已被击退,乃至还派人往北去追……

如此,苏州城一场乱事,才慢慢恢复了一些。

那早已逃走的邓文也回来了,到得码头来看情况。

“邓相公,此处就交给你了……”苏武已然等得不耐烦了,却是事关重大,朱勔身死之事,苏武却又不能走,非得来个人交接了才好走。

那邓文脸上还有一种未完全消去的慌乱,拱手便道:“苏将军,既然此番你击退了贼人,不若就进城驻防吧?”

邓文此时显然也知道,苏州城内的那些兵马,是一点都指望不上了,其中许多人跑得比他还快。

也是方腊之贼手段毒辣狠厉,但凡破城,只要是抓到官府之人,官员皆是剥皮剜心掏肺,如此来杀。

所以这些官员才跑得如此之快。

现在要苏武进城驻防了?

苏武能去吗?

苏武只管一语:“客军远来,随意进城怕有不便……”

邓文连忙再说:“这是哪里话,皆是朝廷官军,奉旨剿贼,岂能不进城去守?”

“邓相公啊,来的时候我就要进城,你们偏偏不让,我等便之后在城外安营扎寨,好一通忙碌,你也知道,而今这些军汉啊,皆是骄兵悍将,若是这么耍弄他们,一旦生事炸营,怕是不好收场,还是在城外先住着吧……”

苏武故意如此来说。

邓文岂还能不明白,只管开口:“省得省得,便是开拔也要粮草资费,不知……”

苏武抬头去看,邓文心中在估算。

只等邓文再开口:“不知四十万贯,可否安抚军心?”

苏武心中一愣,江南就是江南,挺好。

却见苏武愣这一下,邓文立马再说:“还可再补二十万贯……”

苏武倒不是大喜,而是有些惊讶,是不是自己没见过世面?

既然如此,那就一次把世面都见见吧?

苏武还是不言,稍稍皱眉,谈判的小技巧而已,且看看到底是个什么底价,往后心中也有个数。

邓文便再是开口:“苏将军,这开拔之资费,着实已然算高了,便是府衙里一时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还得往诸般富户去拆借一二,不过将军放心,往后……过段日子,定还有劳军之事,还请苏将军快快带兵入城来驻守。”

原来底价就在这里,邓文开口就说出来了,可见邓文当真有些惊慌失措。

苏武便是一言:“这般,再加十万贯,十天之后,当再劳军,如此,我回营去,也好与麾下士卒军将们开口去说。”

“好好好,一言为定!”邓文倒是大喜模样。

苏武一时都有些恍惚了,到底是不是底价啊?

算了,够了够了,七十万贯,着实是超出了苏武的想象,心满意足,这仗值得打。

这苏州城,便是死也要保得住,七十万贯,保证不白拿。

“邓相公,朱节度就交给你了,我先回营去与军汉们说项……”

苏武起身就去,上马就走。

军营里先也不动,得苏州府衙把钱先送出来,哪怕稍后还要苏武自己又运进去,苏武也要先收到钱再办事。

不得多久,军营开始收拾,一列一列的车驾开始往城内去,那城内的军营,本也住不下这么多客军,倒是此时好说,军营里大多是空的,只管去住就是。

至于本地军汉,苏武也管不着他们住哪里,但知道,军汉们大多在城池里有个小家。

倒是城外的营寨也并不拆,五千步卒入城,三千骑兵在外,是如此一个配置,这般是很合理的。

如此,苏武就算是彻底把苏州军事防务掌控在手了。

苏武在军营里还没收拾妥当,那邓文又来了,直往军营议事厅里来寻苏武,又是火急火燎的惊慌模样。

也不等什么寒暄,那邓文进来就喊:“大事不好,苏将军,大事不好啊。”

“邓相公这是怎么了?”苏武起身来问。

“杭州知府赵霆弃城而走,制置使陈建,廉访使赵约,皆亡于贼手,杭州城破了!”邓文那惊慌失措,就写在脸上。

“什么时候的事?”苏武问得一语。

“刚刚收到的消息……”

苏武也是皱眉,虽然不出意料,但也头疼,一个城池两个城池,都是这般贼人一到就跑得一空,杭州城也是如此,这叫什么事?

却听邓文又道:“将军,湖州也起大贼了,那大贼名叫陆行儿,便也是应着方腊的旗号,正也围困州府……”

湖州,湖州在哪?就在太湖的另外一边,苏州在太湖之东,湖州在太湖之南,绕着湖畔过去,二百里路。

苏武看着邓文那好似就要拔腿而逃的模样,便问一语:“邓相公有何应对之策?”

邓文闻言一愣,答道:“本府……我这不是来寻苏将军出个应对之策吗?”

“邓相公乃上官也,只管听邓相公的吩咐就是。”苏武故意如此来说。

邓文更是一脸懵:“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苏武如此才言:“要不,下官带兵去援湖州?”

湖州是一定要支援的,哪怕不为其他,也当为了控制太湖水面而做这件事。

邓文闻言一惊:“万万不可,如今贼势正是大盛之时,其兵锋不可挡也,还是紧守城池为要,苏将军,这苏州城,你可守得住?”

哦,原来是来问这话的,来求个心安。

苏武便说:“湖州一陷,贼人便可水陆而来,四面八方皆是要防守,这苏州怕真是岌岌可危,毕竟贼人动则十万数十万,我不过区区万余兵马,但只要湖州不落,贼人再如何,也只有陆路而来,这苏州,便还可以守上一守。”

苏武开始胡说八道了,但也是有道理的话语,只为了恐吓邓文。

邓文果然面色又起大变。

苏武继续说:“所以,不论如何,我都要去救一救那湖州,事成,战事战局战线,皆可稳定,若是事不成,这苏州啊,邓相公……”

邓文只管来说:“那苏将军快快起兵去救啊……”

“当与邓相公商议才是,邓相公是上官也!”苏武还是来说这种话,他还知道,邓文已然有过弃城而走的事情了,不得多久,只怕官职不保。

但也不妨碍此时此刻苏武忽悠他,不为其他,就为了钱粮之事,多抠一点是一点,苏武这边多弄点来,乃至真把苏州掏空了去。

来日也有大用,可不是苏武一个人发财之事,而是西军来了,也要钱粮,晋军关胜来了,还要钱粮,乃至婺州还有王禀,苏武也当资助一二,这些都是人情。

也更为了两浙制置使谭稹来了之后,两手空空,军汉们心思很简单,没钱的上官,那就是狗屎,有钱而又慷慨的兄弟,那就能卖命!

邓文哪里能有什么主见,反正苏武这么说他就这么信,苏武那么说,他就那么信。主要是他也不得不信,由不得他不信。

邓文只管来道:“将军与我商议,我自是将军所言在理,那湖州定是要救,那就该去救啊……”

苏武点头:“得令!”

其实苏武直属枢密院,也不必在邓文这里得什么命令,他本就是先锋之大将,本有战前决定之权。

苏武得了令,就看着邓文。

邓文也看着苏武……也明白过来,苦着脸问:“还要钱啊?”

苏武无奈说道:“此卖命之事也,若是战前无赏,军汉们怕是又要闹。”

都是老套路,苏武这里是套路,但放在别的军队身上,那这就不是套路了,而是常态常识。

当真出征不给赏,这大宋,没有一支军队是不闹的。

邓文无奈点着头:“我再去筹吧,最多,再筹……十五万贯来……”

“还是邓相公忠心国事!”苏武还夸。

邓文出门而去,这钱其实不难筹,为何?

因为方腊之贼着实太凶,肆虐而下,那手段可狠辣得紧,几十城池前车之鉴,那些惨状历历在目,苏州城里的富户们,哪个不是战战兢兢?

如今来了万余大军,已然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了,要想这些外地的军汉来拼命保护他们的财产,岂还能舍不得钱?

历史上,西军作为剿灭方腊的主力,那也是赚得盆满钵满,许多西军悍勇的汉子,从那贫瘠的黄土高原几千里而来,见识了这辈子梦都梦不到江南富庶,这一趟盆满钵满回去之后,立马就不悍勇了……

这事,真是无法说。

其实苏武,也担心这些……

那邓文去筹钱了,苏武也在皱眉,好在有一点,京东之地,并不穷苦贫瘠,京东的汉子,当是有些见识的……

在给钱这件事上,苏武也有一些分寸要拿捏……

苏武这一趟的收获,必然比历史上的西军收获更甚,有一点就大不同,历史上,朱勔可死不了,且方腊之事平息之后,他还会主持应奉局,乃至赵佶还要给他加官进爵,还能有“磐固侯”之爵位加身。

而苏武,却是直接把朱勔的身家弄到了手,这一笔钱财,已然不可想象。

待得燕青回来,悄悄而回,见得苏武,满脸激动止不住。

苏武连忙压着手臂:“不论喜忧之事,莫要显在颜面之上。”

燕青收了激动,却还是急切来说:“叔父可知朱勔身家几何?诸般金银与器物,乃至古玩书画,铜钱堆如山一般,点算都点不过来啊,只有估摸……”

“估摸多少?”苏武不激动,双手撑着桌案,稍稍探头去听。

燕青深吸一口气来,倾身附耳开口:“叔父,许……六百万到八百万贯之多……”

这话语一来,就看苏武撑在桌案上的手臂忽然一软,身形往前一个趔趄,头差点撞到了桌面之上。

只待稳住身形,苏武便是再问一语:“多少?”

“六……六百万贯到八百万贯左右……”燕青再言。

苏武不激动,只点头,深吸一口气,再深吸一口气,还问:“是不是算错了?”

燕青摇头:“不是算的,算不过来,是估摸的,当是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