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定看向关老爷子,喟叹道,“这位逆旅舍人的胸襟与气魄,真是令人拜服!”
“逆旅舍人”四字还能这样解释?关老爷子对自家孙女极其了解,满以为这不过是她随意取的化名,没有丝毫特殊含义,却不想皇上竟将之美化,掰扯出这样通天的道理来,心下不免好笑。
但他也不反驳,只是沉默点头。其余几位大臣笑赞皇上慧眼识珠,学问渐长,慢慢消除掉他对徐广志和世家的不满,而后见机告辞。
关素衣略躺了半个时辰,梦见一个小娃娃攀着自己喊娘亲,一脸泪水的醒过来便再也睡不着了。待在赵家实在难受,看见赵纯熙和赵望舒更是心如刀刮,她匆匆洗漱一番,直接回了娘家。
踏入帝师府,与母亲说了会儿话,她终于平静下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练字。临到傍晚,快到饭点了,她正准备解开腕间的铅块,就听外面传来老爷子气急败坏的声音,“好你个小狐狸,背着我偷偷学习诸子百家!这不仅是你爹教的,还有你那外祖父和外祖母吧?”
关素衣推开窗子,笑盈盈地看着老爷子,“祖父,孙女儿学问做得好,您不高兴吗?”
“高兴,太高兴了!”关老爷子佯怒的表情猛然一收,捋着胡须哈哈笑起来,“你是不知道啊,皇上几次问我认不认识逆旅舍人,我差点就憋不住说那是我孙女儿!思及你隐姓埋名,怕是不堪俗人搅扰,这才按捺住了。你做学问就做学问,瞒着我作甚?难道以为我也是徐广志一流,只认儒学,必要扼杀诸子百家不成?那不是文人,是暴徒!”
关素衣连连应诺,心情瞬间愉悦起来。
关老爷子继续道,“皇上这人着实有趣,略喝一点文墨就爱在别人跟前摆弄,你当他如何解逆旅舍人四字,真是恨不得说出花儿来……”慢慢将未央宫中的对话详述给孙女儿,然后走入书房,朝桌上一看,却见雪白夹宣上跃出一行游龙般矫健的字迹舍慈且勇舍俭且广舍后且先死矣?无悔!
“还真让皇上说中了?”他哑然片刻,这才震惊地朝孙女儿看去。
关素衣内心的震撼与动容不比祖父少。她绝想不到,世间能真正理解她,参悟她的,竟是这位曾经令她百般看不上的帝王。是了,时光回溯,沧海桑田,她能改变,焉知旁人不能改变?
这位帝王并不昏聩,恰恰相反,还十分有胆有识,英明神武。上辈子已经远去,该舍弃过往,放眼当下才是。
她眉宇间的郁气彻底消散,一字一顿道,“若有幸得见陛下,依依当引为知己,把酒畅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