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濯停下脚步,说道:“师兄,你又弄错了。”
玄枢问道:“我错在哪里了?”
“师兄你应该记得的,很多年前我们其实分过一次家,这山的确是在玄都之上,但它已经不再属于天道宗。”
顾濯继续往外走去,头也不回说道:“外人称呼我一直是道主,而不是天道宗的掌教,我希望师兄您不要再忘记这个事实了。”
……
……
玄枢目送顾濯离开。
道殿内的灯火重新跃动,不再凝滞,夜风又至。
年轻道人站在原地,想着先前的谈话,沉默不语。
情绪都是真的,否则那场暴雨就不该存在,甚至他也不会出现在这座旧道殿。
在意识到师弟真正归来的那一刻,他无比地愉快和开心,却又因为那个女人的出现而感到愤怒。
愤怒是修行路上最该被摒弃的一种情绪,这是他在入道第一天就明悟的道理,奈何人生总会有这种忍不住的时刻,比如今夜。
师弟的天赋堪称前无古人,哪怕放在天骄人物层出不穷的天道宗中亦在第一流的最前方,或许只有开派祖师有资与之并肩而立。
那年玄枢在意识到这个事实过后,毫不犹豫地主动决定让路。
因为他坚信唯有师弟才能完成天道宗自立宗以来的未完成夙愿。
这也是百年前的天道宗高层的共同看法。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当师弟听到那个宏伟的夙愿后,给出的答案居然是拒绝。
那时候的师弟与羽化相距不远,谁也无法让他成为听从旁人意志的傀儡,而且……天道宗的长老们都认为岁月漫长,总有回心转意的那一天。
于是此事不曾被留在纸面上,唯有当事人知晓。
百年过后的今天,天道宗与废墟已无区别,玄枢本以为顾濯目睹此情此景后愿意稍微改变自己的想法,没想到答案依旧。
那他又如何能不对那个女人厌恶至极?
……
……
“你好奇吗?”
“没有不好奇的办法,但从你师兄的态度来看,不管怎么想这都是天道宗立宗以来最大的隐秘,所以你不用告诉我。”
余笙拒绝的果断,让顾濯无话可说。
然后她偏过头,说道:“不过我是你的妻子,既然你不开心,我想,我有必要成为你倾诉的对象。”
顾濯问道:“我不开心吗?”
余笙停下来,食指落在他的眉尖上缓缓地揉搓着,轻声说道:“太明显了。”
顾濯沉默片刻。
这时候的两人已经远离道殿,行至山中某处,微熹晨光穿过林间密缝,洒落照不穿幽暗的光。
远方隐约传来水声,那应该是山间的瀑布。
“是不愉快。”
顾濯说道:“我先前说的是真心话,我指的是那句让他去死。”
余笙放下手,忽然说道:“我很好奇你师兄和你之间有过的那些故事,原因是他说喜欢你,这三个字让我感到无比的不适。”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神情严肃的很刻意,语气格外郑重。
顾濯怔了怔,然后笑了。
这个笑容是高兴的,也是温暖的,还是轻松的。
“故事不复杂,很简单,但漫长。”
“天现在才开始亮,这山上我还有很多的风景没看过,恰好缺一个故事来当闲话。”
“天道宗被整个世界视作为道门之属,但这从来都是外界的看法,沉默不是默认,而是伪装。”
“听起来多少有些虚伪。”
“这也是我当年说过的话,而他们给予我的解释想必你也能够猜到。”
“都是必要的隐忍……所以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余笙问的很有诚意,找不出半点敷衍。
顾濯抬头,望向东方那一抹极淡的晨光,想象着还未跃出地平线的太阳,说出了那两个字:“天庭。”
余笙怔住了。
天空再次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哪管明月仍挂天边。
她的平静真的不复存在,神情变得极其复杂,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紧接着,她回忆起百年前发生过的事情,识海在极短时间内浮现出无数过往的真实画面片段,这些画面再相互交织在一起,试图复现出隐藏在其中的真相。
然后……无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