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唯一的办法

诏道于天 桥下蓝花 2364 字 11天前

如何才能最大限度的留住自我?

最好的办法其实很简单,那就是什么都不要做,让自己成为一块真正的石头,或者说是白痴。

不做就不会错,至少在当下错不了。

或许在千万年的风吹雨打后,终究要迎来水滴石穿的那一刻,但在这段无比漫长的时间中,足以让人创造出现在的顾濯所想不到的转机。

相信后人的智慧当然不是错误的,但他更习惯把性命掌控在自己的手上。

道化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区别无非快慢。

快时好似暴雨如注倾泻人间,慢时彷如春雨润夜,又像以荧烛末光增辉日月。

想要阻止这个过程,最切实的办法或许是自斩。

这也是王祭离世之前,为何没有剑归易水,留且慢于顾濯手中的根本原因。

但他最后还是不愿说出这句话,与其中需要付出的代价无关,而是因为他的朋友从来都不是顾濯,是当年那个推着轮椅与他说北海的花开了一起去看的那个少年。

若不自斩,又当如何?

剩下的最后的办法就是天地衡。

更准确地说,以天地衡为根基在失去自我前重回当年所在的高度,以此对抗旧日里遗留下来的问题。

这无疑是最为艰难的那一条路。

修行与岁月难以分割,就算重来一遍,那些必须要耗费的时间依旧无法被省略过去,无非是变少。

余笙之所以能在未央宫前重回巅峰,递出铁枪刺穿道休胸膛,是因为她和白皇帝早在多年以前便已有所准备,付出沉重代价换来的刹那间的昙花一现。

就像顾濯让晨昏钟隔世而鸣那般。

现在的他还在养神境中未曾破境至承意,离归一境还有着遥远的距离,这个客观事实不会因为他有远超同境界的手段与战力而遭到改变,那就不可能对抗道化对自我意识的浸染。

想要走通这条路,走在这条路上,办法唯有一种。

顾濯望向远方。

如血般的暮光笼罩下的城池,让城中亭台楼阁的飞檐琉璃瓦变得更加耀眼,残留在上面的血渍与正在燃烧的火焰找不出区别。

阴平这座闻名人间千年的古城本就在真实地燃烧着,凛冽隆冬的夜风不断吹着,火势随之而节节升高,直至染红穹苍。

夜风并不凄冷,携着令人心烦意乱的烦躁灼热焚烧感觉,只是从皮肤上轻微的掠过,便像是遭到数百只看不见的蝼蚁的啃食。

随着风过,空气里弥漫开来一股焦烂恶臭到发自内心感到反胃的强烈味道,那是不知道多少人死在这场大火当中才能蕴养出来的恐怖事物。

这座古城已经成为真实的人间炼狱。

阴平谢氏的历史,正在随着城中不曾熄灭的大火而沦为灰烬。

顾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画面,眼中没有任何的情绪,更不曾停下脚步。

越是靠近,自大火中传来的哭喊声越发真实。

忠诚于朝廷的军方强者出现在顾濯感知中,这些人身在燃烧的城市中却没有出手救灾的打算,因为那些值得被救的人早已在灾变发生前被送出这座古城。

是的,白皇帝在未央宫之变后的那份旨意里的确表露出既往不咎的态度,但总有那么几个势力是不能得到宽恕的。

阴平谢氏正是其中之一。

不是因为谢家始终站在皇后娘娘的对立面,不是因为谢家作为世家之首出现在未央宫前,而是因为在阴平城百姓的心中,谢家与作为帝室的白家平起平坐,别无二样。

没有谈判的可能,那剩下的选择唯有战斗,以死告终。

直至这一刻,城中依旧有阴平谢氏与朝廷的强者正在厮杀。

大火正是因此而起。

顾濯回头后望。

夕阳入山,残留些许余晖挂在天边,幽蓝似海的夜色已然占据天穹,与这座正在熊熊燃烧的古城形成极鲜明的对比。

他收回视线,越过某片崩塌小半的城墙,步入城中。

空气开始变得炙热,尸体被烧焦后散发出来的恶臭徘徊在鼻端,混乱近乎无处不在。

有普通人被压在断梁之下,只剩下一只手能够动弹,五指竭尽全力地抓着前方的地板,想要把自己的身体拖拽出去却怎么也做不到。

泪水还来不及从眼眶里涌出,便已被空气中蕴藏着的热浪蒸发,仿佛不曾存在过,剩下的只有弱不可闻的呼喊声,为火光所淹没。

有书生带着莫大的惶恐与悔恨之心,在自己的书房里发疯似的奔走着,把一本本亲笔书就的心血书籍装起来,就连妻女的性命都不顾。

忽然之间,有一粒火星飘落在他的书箱里,竟是悄无声息地燃烧了起来,待书生发现的时候已经无可挽回,痛哭时流下的泪水根本无法浇灭这火焰,茫然不知所措。

无数相似的画面在阴平这座古城中出现,黑烟熏天。

无论是怎样凄惨的呼救声,顾濯都不曾理会。

他站在这个燃烧着的世界中,闭上眼睛。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