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到秦琬这里,又是另一种说法了。
“蜀嗣王是蜀王的嫡长子,太宗皇帝的亲孙子,您嫡亲的堂兄,何等尊贵的身份,岂能用御下之术对待?”秦琬不紧不慢地给父亲,也给母亲分析,“蜀王一系先前哪头都不靠,明哲保身的做法虽令人不快,也证明了他们的谨慎。如今储君名分已定,您说他们是会追随储君呢?还是另有图谋?您的身份再堂正不过,行事自当堂皇,怎么在这等大事上犯了糊涂呢?”
说到这里,似有些遗憾地加了一句:“东宫的大人们虽是一片好心,但皇家的事情,他们知道多少?用对待君主、臣子的做法来劝您对待宗室,这本就是错误的啊!”
她有句话没说出来,沈曼却听懂了,秦恪也模模糊糊地有些会意——若他们有很多人选可以挑的时候,压一压结果是没错的,但现在根本是无人可挑,对他们来说,只有蜀嗣王成为宗正寺卿才是最好的,为何要让对方不快呢?
没有人生来就是受气包,忍让半是因为修养使然,半是因为身份地位不如人,不得不忍让。宗室本就是天底下出身最尊贵的一群人,尤其像蜀嗣王这种,离皇帝血统极近,又是正室嫡出,哪能没点傲气呢?
秦恪对女儿素来言听计从,沈曼呢,则是另一种看法——为了巩固丈夫的地位,她自是要拉拢宗室的,但想到蜀王一系之前的态度并不算友好,她心里又有些芥蒂。若不是女儿解释,她或许也会赞同秦恪目前的做法,但听到秦恪的解释,沈曼立刻绷紧了一根弦。
她所有的权势、地位、体面,都来源于十年的苦熬,来自丈夫对她的信任、尊重、无条件顺服甚至是依赖。这是她赖以生存的源泉,更是绝对不能失去的保障,如今丈夫成了太子,她就更不能失去这些,否则无子正室的身份很有可能成为她的催命符。
东宫的署官们,竟试图对秦恪施加影响……他们今日能说动秦恪,压一压平素无冤无仇的蜀王一系,明日会不会看不惯秦恪对她,对裹儿的纵容,一门心思游说,让她们放弃如今得天独厚的地位,做个平平无奇的皇后与公主?
一想到自己可能会面临那等处境,沈曼就不寒而栗。
她是个控制欲很强的女人,在王府的时候便要里里外外一把抓,谁敢掐尖冒头,谁就要自咽苦果。如今斗争的程度已经从后宅变成了朝堂,她自然要警惕,故她二话不说,便道:“裹儿说得有道理,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宗正本就要德高望重的人才能担任,除了蜀嗣王外,还有谁的年纪比你大?”
秦恪本就对妻女深信不疑,听见她们都这么说,便有些羞愧,不由叹道:“哎,我也是糊涂了!这些事情还是该多听听你们的,外人到底——”
“诸位大人都是谋国之臣,咱们的见识到底有限,不多学学怎么行?只是将心比心,觉得没必要做到那一步罢了,真要高处不胜寒,又有什么意思呢?”秦琬笑道,“阿耶您说得不错,外人么,终究有个‘外’字,许多事情上,与咱们未必全然一心。没点自己的小算盘,那就不叫人了,您说是不是?”
她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寥寥几语就将东宫的署官全都坑了一回,秦恪还当她心性纯良,秉性仁厚,一心为自己着想,不由连连点头:“你说得不错,我明儿便去与父皇说。”想了想,还是觉得愧疚,急急道,“不行,我得先去写折子,明儿有大朝会,父皇若是点了头,我便在大朝会上将折子给呈了。”
沈曼柔声叮嘱了两句,含笑送秦恪离开,复懒洋洋坐在椅子上,这才问:“你对他们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