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盈本就剔透,耳濡目染之下,对许多事情也清楚得很。秦琬这么一点,她就想明白了兄长的用意,气得险些掉下泪来。
外人皆以为馆陶公主、陈留郡主两位贵女都和当利公主不和,若是这两位贵人的儿女能缔结婚姻,强强联手,既在后宫又臂助,又在朝堂有能臣,还勾连着世家,任谁都不敢得罪。
饶是如此,高家人还嫌不够。
馆陶公主下嫁世家子,陈留郡主的夫婿高衡虽是勋贵出身,申国公府却几代都走得是文臣的路子,于军中并无权势。隋桎身为当利公主之子,手握兵权,前途远大,又与当利公主算不得太过亲近。高盈若能嫁给隋桎,少则拉拢隋桎一人,多则将整个隋家乃至当利公主绑在了高家的战车上。如此一来,莫说是诸王夺嫡,就算新君登基,等闲都奈何高、隋、邓三家不得。
互利互惠,自是好的,却也要看别人乐不乐意啊!德平郡君哄几句就上钩,巴巴地拿了妹妹的字画出来,让人仿照笔迹……大夏风气开放归开放,小娘子的名声也颇为要紧,他们就没想过,若是德平郡君将此事攀扯出来,他们嫡亲的妹妹会多尴尬么?不,不仅仅是兄长,还有她的父亲。高盈可不相信,哥哥做这样的事情,没经过父亲默许!
见高盈难过的样子,秦琬柔声安慰,心中却感慨万千。
男人们要实现他们的野心,一力奋斗就是了,何苦既鄙夷女性,又拿婚姻当捷径?难怪桢姑姑避居芳景园,不肯过问丈夫和两个儿子的事情,一心一意教养女儿,这高家,实在是……
不,不止是高家,普天之下的男人们,汲汲于名利的多,耽于情爱的少。寄希望于夫婿不可靠,寄希望于儿子吧,陈留郡主和当利公主便是前车之鉴,实在不是什么好选择。
高盈对父兄一次又一次心冷,乍听这个消息,气氛多,悲痛少。见秦琬满面忧色,不断找理由开解她,她取出帕子擦了擦眼睛,努力笑了出来:“你看看我,这样不中用,早就知道的事情,仍旧怀着期待。”
秦琬知她难过,叹道:“终究是骨肉至亲,若不是被伤透心,谁愿意与他们生分了去?只可惜,孝字大过天……”
话没说完,高盈的身子便颤抖起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陈留郡主对女儿疼爱甚深,自不会违背高盈的心愿,申国公高衡呢?他教出来的儿子,利欲熏心至此,若他执意要求高盈嫁给隋桎,夫妻俩起了争执,陈留郡主早已心死,倒是无碍,可高盈……
“我,我——”高盈看着秦琬,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不敢告诉她,自己的父亲压根就不希望她的父亲能回来。
秦琬见状,忙道:“高姐姐莫要担心,阿耶将姑姑视作长姊,若遇着什么事,你找我便是。咱们姑娘家,说话方便,我在阿耶那儿又有一两分颜面,若是申国公真不顾父女之情,阿耶虽不至于令他夺爵,让你两个哥哥尤其是长兄心急如焚,却是轻轻松松的事情。也好让他们知道,你才不是随便能欺负的,咱们有娘家人呢!”
被她这么一说,高盈破涕为笑,嗔道:“傻瓜,高家就是我的娘家,你真是……”她有心责备两句,又觉得秦琬的话语让她心里暖滋滋的,想到秦琬也是出于好意,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是说去见陆娘子的么?走吧!”
“陆娘子哪天见都成,你的眼眶还红着,还是莫要逞强的好。”秦琬向高盈的使女索要点脂粉,慢慢为她扑上,才笑眯眯地说,“咱们去百戏班子看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