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越见了他们兄弟先是问苏洵安葬之事,他们兄弟二人进京又托何人照看坟茔。
苏轼说他将苏洵葬在苏母一旁,同时他知道苏洵喜松,还在坟茔前种了三千株松树,他们兄弟此番上京便将坟茔的事托给堂兄子安和一位邻人照看。
章越闻言很是唏嘘了一番,然后笑着问道:“如今你们不走了吧!”
苏轼苏辙兄弟同笑道:“目前大约是不走了。”
章越点头,满是欣然地道:“那就好。”
说了一番别来之事,在座几人除了刘安世外都是朝廷官员,话题当然立即转到朝堂上。
方才五人都是表达完对王安石以及对这一次设立三司条例司议立新法的看法,如今他们也想知道章越的看法。
苏轼向章越问道:“三郎,你以为王介甫此番议立新法能胜否?”
章越看了众人一眼,他知道刘恕,刘安世出于司马光门下,肯定是反对王安石的。
苏轼兄弟也不用说,两边早有梁子。
至于孙觉和自己老师陈襄都是富弼门下。
王安石拜相时,官家问过大臣意见,吕诲,唐介都是明确反对。
赵汴与曾公亮私下说过不想和王安石共事。
明确支持的唯有曾公亮。
至于昭文相富弼表示同意,但这同意多也是碍于天子的面子。
孙觉的态度可想而知。
至于章越的态度,这就不得不提岳父吴充。王安石这几次在朝中的政议与主张多有岳父附和和支持。
上一次王安石因陈习的事与朝臣起了争执,正是身为谏官的吴充坚决地站在了王安石的一边。
章越然后道:“我与王介甫交情不深,说来惭愧当初我还未及第之时,去他府上干谒,还差点被他看不起,以至于颜面扫地。不过论他为政,议立新法,我却不得不佩服。”
说到王安石众人对他都有接触,对他政治能力或多或少都知道。
但刘安世没有接触过,闻言急不可待地问道:“敢问章待制,王介甫到底是如何人?”
章越道:“吾以八个字论之,盛名实行雄辩坚志。”
“此君名满天下三十年,天下皆以他不为执政为屈,是为盛名。”
“此君平生言行一致,私德之上堪称完人,是为实行。”
“介甫为学贯穿经史今古,庙堂议论满朝无人可及,是为雄辩。”
“古往今来当政欲变革天下者,多有其心无其力,欲行一事,生恐自己或家人遭旦夕祸福之不测,但唯独此公坚韧不可动摇,是为坚志。”
“故而子瞻问道,此番变法此君能否胜任,尽在这八个字之中。”
听了章越之言,众人都是默然。
世上什么人最可怕,名声道德才学都次之,最怕你有坚忍不拔之志,这样的人谁都赢不了。
众人聊了一番,最后告别。
章越亲自送苏轼兄弟回府。
苏轼亲自向章越问道:“舍弟方才有一言不得不谏,欲上疏官家,还请度之帮着参详一二。”
章越问道:“是何策?”
苏辙将谏论与章越大致说了。
章越对苏辙言论十分赞赏道:“若是如此官家必会赞赏。”
苏轼苏辙闻言大喜对视一眼。
章越停下脚步对苏轼苏辙兄弟语重心长地言道:“如今王介甫风头正劲,连昭文相公对他也是让之三分,此番还望子瞻子由切勿与王介甫正面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