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芜低眉,握起笔。

云简看她写得一手漂亮的小楷,赏心悦目之余,感叹这姑娘不知比学堂里他教的那些小子长进多少。

他点头道:

“不错。”

忽闻风声吹动竹林飒飒,语气便含了轻松笑意:

“今日这一课我们便来讲诗经,《卫风·淇奥》。”

说讲就讲,他缓缓踱步,将那四言古诗低声诵来,一时间叫人恍如清风拂面,明月朗照。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僴兮,赫兮咺兮,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他诵了一段,发现南芜拈着书页,慢吞吞地诵读一遍,轻轻锁眉,一派苦恼的模样,不觉莞尔。

却听南芜“唔”了一声:

“君子。”南芜弯弯眼,好像是笑了一笑,却因她不常笑,唇角勾动的弧度极浅,仿佛她生一般寡淡易逝,更显眉目薄凉。

支着下巴,她状若懵懂地问:

“君子,是指先生这样的人么?”

先生愣了一下,凝视她,突地移开目光,长睫微垂,半晌,抿唇一笑。

南芜无法形容那样的笑。清丽,优雅,醇美。却还有那么一点点不着边际的苦涩。嗯,有点像先生上次带来的西洋的甜点。

Tiramisu。

她低下头,舔了舔唇。

【贰】

先生走后,南芜也回了房,一个人拿着本书,卧在摇椅上发呆。

小蝶匆匆踏进屋里,叫道:

“姑娘,太太回了,方才遣人来请姑娘,说是有事要跟姑娘商量。”

“商量?”南芜摇了摇头,“她什么时候要与我商量了,什么事,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谈何商量。”

比如让先生来南家教书。

比如当年将阿秋赶出家门。

南芜起身,小蝶递来披风,她拒了,道:

“你忘了么,母亲不喜我穿素色的。”嫌丧气。

小蝶明了,捧来一条杏黄绣花对襟长裙让南芜换上,这才衬得气色好看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