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忍冬书:

近日来读到陆玑的《诗疏》,其中有云,甘棠,今棠梨,赤棠也,与白棠同耳,但子有赤白美恶。便有些怀念那年酿的春酒了。不过想想,应该早已一滴不剩。

这里的冬天不下雪,也少见棠梨。不过即便有这二物,少了些东西,终归不是滋味。

这里的房子很大,光后花园,也是比咱们的院子大上几倍的。可惜不能带你来看看。四下里闲逛时,面目灵动的小姑娘朝我行礼,唤我云大人。我见她眉眼长得很像你,不禁有些亲近。她却远远地避开我,神色摆的竟比幼时的我还要严肃。

我说,不用叫我大人,我只是个大夫。

她回,好的,云大人。

我说,我不姓云。

她回,好的,云大人。

真是一点也不听话。我再纠正她一遍,叹息一声,转身到亭子里继续看我的《诗疏》去了。

真是头一回有这么好的耐心。

我又想起那“一朵云”的由来。

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你翻着一本书,笑眯眯对我说,书中很多大夫都有医号,不如我给你取一个,就叫一朵云吧!寓意闲云野鹤,又是中药的名称,很不错!

我笑。看着你得意洋洋的样子,忍不住捶了你一拳。

我没有告诉你的是,一朵云,别名春不见。

不过没关系。春不见,只是世人的春不见。而一朵云,终归是要有一个归属的。

不告而别,实非我愿。镇子上与那人不期而遇,他夺了我束发的簪,揭了我身份。又言辞恳切,以巨利诱我救他父亲。我没有应他。因见他腰间所佩玉坠实非凡品,料定他大有来历。

此人好些日子都来纠缠,我便告诉他,几年前贼匪作乱,曾害死邻家夫人与我父母,若你能灭其贼窝,我便考虑考虑。

我本是有意刁难,可他居然做到了。月末时,他拽着杀我父母的贼人主使,一把推到我面前,一剑砍下了此贼的头颅。

鲜血全部溅在了我的脸上。从那以后,很多个夜晚,我都会猝醒于梦中那粘腻腥臭的湿润感。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从此以后,这个地方,不必再受那贼匪困扰了。

灭了贼匪,他更加锲而不舍,就像一个善于缠身的恶鬼,步步紧逼。

他为我设计好了一个深渊。

可他不推我下去,他要我自己下去。记得有一次,他抚摸着被他作为信物的竹簪,清秀的脸上,现出一种近乎温柔的神情,他说,你不想去,那就让别人替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