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可以陪着你啊。永远陪着你。
你说,忍冬你呀,不要那么轻易说永远。
我很茫然,我说,可是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难道你不是么。
你却忽然变了脸色,大声训斥我,让我闭嘴。
那天,你走得很决绝。
你真的那么喜欢他么。不然为何将我送你的竹节簪给了他。不然为何离去之际,竟没给我留下一个字。
你对我说的那些话,你知不知道,我听了很难过。
接下来的日子,我抱着受伤的破球长吁短叹。你走了,我只好重操旧业,把以前制得的簪钗都一一卖了,又接了些绣活儿,这才能勉强维持生计。头一次发觉自己这么没用。原来以前,都是慕荷在依赖你啊。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改了名,弃了忍冬的字,如今唤甘白。昨夜刚改的,忍冬这个字不好,冬夜寒冷,我娇生惯养,是不能忍受的。
至今已过了三百多个太阳升起落下的日子。
我已下定决心迁离此地,带上破球。这是个伤心地,大约也是个不吉利的地方,前几个月爆发的瘟疫就几乎毁了整个村子。人们饿得只能啃树皮,那棠梨树也是这样死尽的。
夜晚我听着屋外仿佛没有结局的嚎泣与悲叹,便常常想,若是你在就好了。你一定能救活他们的。
可你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有一次我到镇上去买勾嵌簪子的金线,路过我们常去的那间酒楼,听了会儿说书。那老头儿说不久前皇帝病重,太子广求天下名医,得一江湖游医,连夜入宫为皇诊治,游医妙手回春,帝王本已大好,却在不久后暴毙于榻。
那医者当即被杀,血溅龙榻。医者无名无姓,只有一医号,唤作一朵云。
听者不胜唏嘘。宫廷之中,风云诡谲,可怜医者仁心。
我买来的金线散了一地。
回到家中,我将自己关在屋里,不眠不休几个日夜,终于赶制出被我搁置了许久的一套嫁衣。
是我早前为你准备的嫁衣。你不爱红色,可我觉得,你是很适合红色的。
金色的凤缠绕住火红的腰身。
配上珠花摇曳的绕线流苏簪,装饰你乌黑如云的发,应当是极美的啊。
我把它们锁在床底的箱箧里。
与这信笺一同,都留在这故居了罢。
若某一日,能被有缘人寻得,读懂这信笺,大抵又成了一件伤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