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年春(五)

我丢失了一年的记忆,带着名字相同背景却全然虚构的假.证件和脆弱多病的身体,逃离家乡横滨,开始四处漂泊。

由于潜意识明白这结果是自己提前计算好的,所以并不慌乱。只是夜深人静时,总不免想起那份不知是否拿到的录取通知书,还有忘记如何逝去的父母。

已经报完仇的笃定,让我虽然悲痛,却能重整心情投入日常生活。不过,即便还残留着对于人类情绪的敏锐感知,生活仍然变得相当辛苦,我连续辗转了多个地方,才终于在一个相对偏僻的小城居住下来。

离乡时携带的资金告罄,工作变成第一要务,可不能深究的身份和实在病弱的躯体给应聘造成了极大阻碍。最后,我进入一家不太正规的小企业当了文员。

那之后的一年是难得的安稳日子。我姑且休养好了一点身体,不再动不动生病,人际交往方面,也和几个同事成为能一起逛街出游的朋友……正以为自己会在这里扎下根直到老去,突如其来的意外就彻底打乱了日常——

有一阵不见踪影的老板抛下公司跑掉了。

据说是欠下巨额高利贷又无法偿还,害怕□□下狠手,干脆卷了公司所有资金连夜跑路。

消息爆出来的时候是正常上班的周一上午,大家刚陆陆续续、懒懒散散地回到工位,还没从周末假期里彻底醒神,嘈嘈杂杂地随意交谈着,就见副总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地扑开门,以五体投地的姿势凄怆大喊:“老板跑路了!xx组来搜人啦!”

在茶水间泡麦片的我被他叫得手一抖,差点打翻杯子,没听清楚“xx组”到底是什么。

仿佛大石头砸进湖面水鸟群,激起高高的声浪和一堆慌乱的身影。公司立刻炸开了锅,同事们惊慌失措,收拾东西的、四处叫人的、打电话报警的,纷纷乱乱,挤挤攘攘。

我躲在茶水间坚持泡完了麦片,细嚼慢咽掉,还冲干净了杯子,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人跑了一半,旁边工位的同事虚弱地抓住我胳膊:“你怎么这么冷静?是不是有办法?”

我收拾好东西,摇头:“慌也没用。钱不是我们欠的,对方不至于做得太过分吧。”

本地势力在城里盘踞多年,现在就跑反而更容易引起注意,不如等等看看情况。

我毫无存在感地缩在角落,旁观□□打手冲进公司四处搜索。在一个个询问完留下的员工后,他们一无所获地离开了,我不禁松了口气。

原本这件事该到此为止,我只需要换份工作就好,但倒霉的是,没过两周,有知道老板下落、或许参与了卷款潜逃的同事被查出,还顺利跑掉了。颜面扫地的□□顿时大怒,怀疑剩下的员工里还有同伙,又开始派出打手逼迫骚扰已经离职的人。

冬春之交,我正惯例性身体不适,被无辜波及后根本没法休息,直接生了场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