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这个见鬼的“大海的声音”?’

‘大海的声音,它的声音……’他在努力寻找着形容词,‘是一种震耳欲聋的呼喊,对你诉说着世界的广阔。一旦你听过这种呼喊,你会立刻明白怎么样才有继续生活下去的动力。’他一脸严肃,像个虔诚而固执的乡下人,‘我可以一直待在船上,但这样下去,大海永远不会给我任何启示。若我能够下船,在陆地上生活几年,感受几年,我就会变成一个正常的人,和他们一样吧。这样,或许有一天,我再来到海边,仰望着大海,欣赏她的美丽,然后听她的呼喊……’

哦,圣母在上!我笑得喘不过起来。

‘我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谁告诉你的,或者又是你自己莫名其妙幻想出来的。你想知道我的想法吗?’我实在忍不住不去嘲笑那张认真的大脸,‘我告诉你臭小子,真正让你想下船的原因,是那个东方人。只有他能让你想下船,就算你说不是这个理由我也无所谓。因为我,船长,大家,一直想让你下船,去纽约去百老汇演奏,然后娶一名好姑娘,生一堆小混蛋。我希望你能体会到的,是世界不那么广阔,却让你值得去奋斗的部分。’

‘你们会来看我们吗?在那里。’

‘当然。’我在哄一个没断奶的娃娃吗?

‘听着,臭小子,’我指着他,‘我去看你的时候,你要向我介绍你那孩子的母亲。然后我们一起去敲Yau的家门,我相信你们一定住在隔壁,你这个没有半点生活经验的东西,离了他根本活不下去!’他嘿嘿的笑起来,‘我会带着一瓶好酒和甜点来,你伸手过来说用不着这么客气。我会直接把礼物收回来,对你说:混蛋,这是给Yau的,谁会把美酒交给你来当水喝!’

我们聊了很久,幻想了他未来那个不走运的另一半的模样,我指天发誓他的老婆一定想搬到你家里去。

他说他会穿着你送给他的驼毛大衣,哪一年的新年礼物?因为在船上根本没有必要穿。

我嘲笑他,现在他肚子上的赘肉会让衣服根本扣不上扣子。

不过一切还好,他穿上大衣,围着长长的围巾,戴着帽子,像是任何一个普通的旅客。精神,帅气,酷。我们都站在甲板上,每个人和他拥抱。谁都知道,下次我们再见到他,就是在报纸上啦。

‘再见,1917!’

‘替我向百老汇问好!’

我们趴在船舷上,看着他回头向我们挥手,一个长大成人的孩子,准备离开家,就是这种感觉吧。他开心的挥手告别,走向下船的扶梯。

梯子一共46阶,一个小伙子告诉我,总有人会注意到那些不相干的事情。

他,1917,走到一半,站在船与陆地交界的中点,脚下是大海。他停住了。

时间定格了一样。

码头上人来车往,甲板上交头接耳,只有他,一动不动。

‘哦,他又怎么了?踩到狗屎了?’我实在不耐烦。

‘说不定忘拿什么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