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高大的身影遮住了他,他看到标准上流社会服务生一般并起站立的双脚,就在这来回起伏的地板上。
身穿着正式的晚礼服,是那天在船上鼓掌的人。
太过魁梧的人简直是个巨人,稳稳站在那里,让他都觉得船不再颠簸了。他看到浅金色头发在微微飘动,那个人巨大的鼻子下面露出微笑。
“晕船啦,Haynes?”那个人说,看着脸色苍白的东方人疑惑的表情,紫色眼睛的大家伙笑得更加开心,“Haynes Flutes,你长笛的品牌。”他的听众懂了,他满意的点点头,“我有个绝妙法子帮你杀了这该死的痛苦,”他转身走向屏风边上的大门,“跟我来吧。”
东方人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如履平地一般轻松的走到门口,抓住雕花的门把手。高大的人转过头来,对着还在原地的东方人一侧头,那双紫色的眼睛里全是孩子一般的笑意,在无声地说:“来啊!”
他走得真简单!东方人不服气的松开将军罐,小心翼翼站起来,刚迈了两步,船身陡然一斜,他又是连着好几个趔趄。好不容易抓住了大门扶手,他看到高大的背影已经走到了大厅中央——这是一个舞厅,豪华的舞厅。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只有最尽头,有一架钢琴,被固定在地板上。
那个人就走向钢琴。
东方人吃力的跟过去,他几乎走了前面那个人三倍的路程,那人是笔直的前进,他却必须在打着蜡的地板上滑来滑去,就是靠近不了钢琴。那个人突然转回来,他一伸手抓住还在被地板戏弄的可怜人,与瘦小的东方人一比,那个家伙更显得高大了,像头熊。
可是熊却走得风度翩翩的,潇洒的走到钢琴前端,一脚踢了一下固定琴脚的保险。然后拉着东方人走向琴凳。
“坐下吧。”穿着礼服的人说,自己坐了下去,“快来,不然你会被落下的。”
“落下?”东方人莫名其妙的重复了一下,就看见整理完袖口准备演奏的人又一脚踢开了琴脚的保险,只剩下一个脚固定的琴已经开始打转。
“快来坐下!要走了哦。”把手已经放在琴键上方的他催促着,看到东方人有点犹豫的坐在他旁边,他快乐的按响了琴键,同时,踢开最后一个保险。
钢琴和音符同时获得了自由,和生命。
大厅中央的天井是无数块玻璃,能够透出天空,巨大的吊灯挂在上面,剧烈的摇摆着。钢琴动了,向着屋子中央俯冲下去,如同阵地上冲锋的重骑兵。紧凑的进行曲也在空中回荡,演奏者激烈敲奏琴键,鞭策着自己的坐骑。仿佛连暴雨都受到鼓舞,密集得砸在天顶上,作为急切的鼓点,来伴奏。
演奏者接受了外面的挑战,他嘴角向上翘,淘气的舔了舔嘴唇,钢琴发出雷鸣般的声音,一路冲向厅边装饰的券柱。简直是冲过凯旋门的巴黎民众,高唱着马赛曲。坐在旁边的听众现在却是绑在战车上的平民,手无寸铁,只能死死把住钢琴,脸色已经不能再苍白下去,眼看着柱子越来越近。
大海永远是变幻莫测,陡然间,一个高明的贼瞬间掏空了船底另一侧的海水,康缪尼司特号一下子向另一侧折过去。原本在加速的钢琴缓慢了,这是冲锋结束后喘气的战马,浅金色头发的男人弹奏了一段小步舞,钢琴开始向后退回去。乐曲到了低潮,他一只手闲了下来,只有右手还在黑白间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