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在眼前了。

康缪尼司特!

熟悉的四个巨型烟囱,三层的甲板,还有高跷像飞檐一样的船头……

都变了,颓然剥落了光滑的油漆,如同剥去了她美丽的衣衫,她的肌肤被烈日和暴雨侵蚀。曾经恍如繁星的点点灯光,变成骷髅空洞的眼窝。美丽的康缪尼司特号,沉睡在楼兰沙漠中的公主,都不至于风化得像你这样……

残败。

他不由得伸出双手,他想捂住自己的眼睛,他不想看。

死亡是天命,并不可怕,只是,希望能死得有尊严……

他不知道对于一艘船,如何才算是尊严?他更不知道,在这个为了美元而奔波的淘金世界,还有什么能保有尊严……

“混蛋,你就不能慢一点走吗?”

扶梯上,一排军人在搬运着绿色的小箱子。

“小心点,这难道是一箱软软的香蕉?”骂声在队伍里传递。

他仿佛看到康缪尼司特的颤抖,这是炸药,这是他们给她的火葬,不留任何无价值的残骸。

他冲向扶梯,站在登上船的最后一段路途上,他仰起头。

它,康缪尼司特号……原来这么小吗?

习惯了豪华游轮的眼睛,不敢相信这就是记忆中的她。

她曾经是海中的仙岛,云霓明灭或可睹。

船长是个奇怪的人,很奇怪,他是个严厉而无趣的德国人,明明在海上,还留着满把络腮胡子,弄得像个鲁宾逊。

请了几个糟透了的英格兰面试官是船长的失误,这点他懊恼不已。他在启程前忙到昏天黑地的时候,还偷出一点点空闲,去招聘船员的小屋窗前——他有着蒙古可汗的相貌,却有着圣徒路德的心肠。

“你来自哪里?”

“利物浦。”

“职业?”

“理发师。”

“好,你被录取了。”

一问一答之后,有点佝偻的男人满脸笑容离开木屋,走上这艘远渡重洋的客船。他 引来后面人群的羡慕。

“职业?”

“木匠……”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