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erica,这一世纪自由与幸福的伊甸园。
乐器典当行的老板听到门铃的声音,抬起眼,越过老花镜,看看伴着夜幕来访的最后一位客人。嗯,嗯,这通常都不会卖什么高级品,会拖拉到暮色西沉才犹豫的走进来,这类客人最让人头疼,他会拿出一个除了他自己谁也不会当作宝贝的破玩意,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价码不能太低——他就是上帝派给你结束一天生意的慈善箱——“捐献箱的钱币一响,灵魂就上了天堂。”
哈哈,老板露出不易觉察的笑,这次的指引天使是个“可爱的”东方人。这言不由衷并不是指来者有什么怪异的相貌,很东方的脸,或许这个街区最娘娘腔的男人都没有他们这些东方人更加性别不明?打折的“可爱”是指他们让人喜欢不起来的性格,该死的,无论是Japanese、Korean还是Chinese,最要命的是最后一种。
他老道的打量着来客:没有扎着死板的领带,OK,不是喜欢鞠躬的日本太郎;然后呢?他推了推老花镜,客人已经走到他面前,嗯,他看见常见的风衣里面,是高领对襟的……呃,唐装?是这个词吗?上帝,你送来了一个最难缠的小商人!
那位穷学生一样的青年将一个箱子放在柜台上,轻轻的,动作温柔得像一位母亲。
一支长笛,保养得很好。
“这是你的?”
他点头。
“你在船上工作过?”
他露出疑惑的表情,缓慢的点头。
“很好,”店主人继续检查着手里的乐器,“适合独奏的长笛,不是交响乐队的,这支笛子没有那么名贵,不好不坏的档次。也只有跨洋的巨轮上,小型的乐队……是,是,还有拐角里一辈子不出名的小音乐厅,可是……”他用手按了按按键,满意的点头,“海洋是个神奇的东西,不是吗?那些在船上过了七八年的家伙,当踏上陆地,你上厕所都会感觉在摇啊摇,哦哈,我当然不是说马桶在晃,是你会像个磕了药的白痴一样左右摇……”他注意到客人皱起眉头,带着勉强的笑——在东方人脸上这等同于愤怒。
“哦,上帝,抱歉,您是位女士吗?请原谅我的粗话。”店主人推了推眼镜,他几乎不能确定客人究竟是什么性别,“这支笛子上都是海的味道,闻不出吗?你可以安然无恙离开船,却离不开大海。这是你的笛子?”
“是的。”
“你在船上工作了几年?这是一位老人家啦。”
“十三年。”青年回答,看着店主不可思议的脸,他无奈的摇摇头,“你认为我很年轻吗?”
“哦,当然不,对吗?你们是几千岁的仙人不是吗?一跳可以到房顶上。”店主人哈哈大笑了两声,“最高出价八美元。”他马上接口说,“就算是小有名气的家伙们的长笛,也卖不上什么价钱。你很爱它,就因为如此,否则我直接会说它连五美分都不值。”
他认为他堵上了这个精明滑头民族出身的家伙的嘴。
似乎的确如此,东方人叹了口气,点点头。
这太顺利了?店主人不能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