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理他。但江户川乱步依旧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嗯,看来已经超过三小时了。不容易吧?突然被十年火箭炮弄到十年后。整个世界都变了,就只有你还固执地停留在十年前,会感觉自己被世界抛弃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乱步先生!”国木田语气严厉地打断了他。

要说我不会因为江户川乱步的话而沉郁,那是骗人的。

毕竟他说得很对——在之前两个小时的加急补习中,我的确曾无数次萌生出他所述的此种惶恐。

曾经不管是我一动不动的身高、无法给我造成任何困惑的习题与考试、中也逐渐长长的发尾、爱丽丝每周更换的新洋裙、红叶女士云雾般的黑发间点缀的时令花朵、中华街上特定节日才会挂出的红灯笼、商场中每个季度都要换新的陈设,它们都无法让我感到自己在长大、时间在流逝、有什么东西在一去不复返。

第一次让我萌生出“时间过得真快”的人还是当了我国中两年同桌的幸村精市。

你有过这种经历吧?

认识的男孩子过了某个春假或者暑假忽然之间变得肩宽腿长,整个人从一团稚气里跳出来,吓得你惊呼三遍“你吃什么长这么高了”。

而当春假的一个月突然变成了十年的一百二十个月,量变引起的质变宛如一发秒速一百五十千米的直球正中了我的面门!即使有中也和红叶女士的努力补习做缓冲,但我还是被砸懵了。

老实说,我到现在都还有点难以接受自己被弄到了十年后的事实,且努力地开动着脑筋才没让自己陷入宕机的困境——可江户川乱步一眼就看出了我在逞强!

而他看出来也就算了,他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了!

烦人精!讨厌鬼!

我咬牙瞪着他,他被我的反应逗笑,即使全在他的意料之中,这人也还是挥舞起手里沾着奶油的叉子,快活地说:“啊呀,真开心。看来这个宴会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嘛。”

“诶?可以请问是哪里招待不周才让您感到不适了吗?”拿着高脚杯的白发青年兀自加入了这场江户川与我的单方面对话。

之前只能在人群中看见白兰&iddot;杰索侧脸时我就很想吐槽了,这人的右边刘海未免太长,眼睛不需要可以考虑器官捐赠哦?

和传言中一样相符的是白兰&iddot;杰索并不是个很有架子的人。他和我在冰帝里认识的那些天生矜贵的少爷小姐们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这种不同倒不是想要突显我的同学们有多高贵,但事实上,白兰&iddot;杰索会在久站的时候驼背、将杯子里的红酒换成可乐加葡萄芬达、说话的语调中加上有些滑腻却富有朝气的尾音——这些能让冰帝的礼教老师大发雷霆惊声尖叫的重大过失,都让他给人的感觉变得更加容易心生好感与亲近之意了?

这是什么杰克苏体质?

我摁着心底的怪异,看了看这位年轻的黑手党首领,又看了看面对白兰询问时一点都不露怯的江户川乱步。

他相当自然地点头顺着白兰&iddot;杰索的话发表了自己对本次宴会的看法,“嗯点心不太好吃,虽然偶尔多吃点甜品也无妨,但糖量太高对健康也不好吧?而且我本人口味偏清淡,甜品吃多了只会觉得发齁恶心。还有桌上摆放的铃兰花,的确布置的很漂亮,但是你看那边的那位女士,她对铃兰花的花粉过敏,所以只能一直站在距离餐桌很远的地方”

一个敢说一个敢听所要描绘的,大概就是现在我面前的这副无法不令人感到微妙的画面。

值得一提的是在江户川乱步与白兰&iddot;杰索的对话过程中,国木田先生看起来还没有刚才向我道歉时一半的紧张。

似乎和我有仇的江户川乱步在此情形中的游刃有余,他仿佛只把白兰&iddot;杰索当成希望本次宴会尽善尽美的负责人,根本不在意他是不是某个手下小弟八千一万的黑手党首领。

他或许是知道白兰&iddot;杰索不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还会乐意从他这里得知一些不一定能获取的资料(不是没有能力获取,而是当人在收集资料还是在阅读资料的过程中,处理信息总会不经意地分出值得关注与记忆的优先顺序,通过另外的感官产生认知则是加强印象的另一种手段),所以才会耐着性子真情实感地认真倾听。

然而他们交谈的时间并不久,因为作为主办人的白兰&iddot;杰索非常繁忙,他对外公开的身份是以尖端技术进驻日本市场的外资企业总裁(啧,怎么更像杰克苏了),企业优秀的盈利能力以及白兰对这个国家市场所表现出来的野心都让想从中获利、或者想从中套出一星半点有效消息的人聚集在了这个年轻人的身边。

我不想理他。但江户川乱步依旧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嗯,看来已经超过三小时了。不容易吧?突然被十年火箭炮弄到十年后。整个世界都变了,就只有你还固执地停留在十年前,会感觉自己被世界抛弃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