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之邈将绢帛掖回袖中,立刻换上一副和颜悦色的面目。
南壑殊走进来跪下道:“原来父亲在大哥这里。叫孩儿好找。”
南之邈微笑着道:“壑儿,你我父子不必多礼,还不快快起身。”
然而南壑殊非但不起身,还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
南之邈“嗳”了一声,道:“壑儿,你寻为父,所为何事啊?”
南壑殊忽然笑道:“父亲要务繁忙,本不应拿此等小事来聒絮的。无非孩儿——想在屋里添一位侍童。”
南之邈听闻哈哈大笑起来,“当是什么要紧事,原来为这个。为父准了。我殿中所有人,你看上哪个,尽可挑去。”
南壑殊又道:“父亲的人,孩儿断不敢使役。孩儿只在一众弟子中挑一个情愿的罢了。”
南之邈笑道:“那些小弟子们,怕不是争着抢着要去你殿中罢。你倒看准了谁?”
说完这一句,南之邈的嘴角渐渐收敛起来,只留了一抹似有若无的淡笑,双目灼灼地盯着南壑殊。
只听南壑殊道:“是兆思居那一位。”
南之邈彻底没了笑脸。
南岑遥自南壑殊进殿来,便没再说话。此刻见他二人剑拔弩张的势头。忙跪在南之邈身畔道:“连孩儿这里,除尺素、干戚不算外,尚另有侍童仆婢数人。殊弟此求实在分所应当。如今他屋里那两位。花影到底是天族,不惯俗务,兼之亦不便过分差使他。苔痕心直没成算,殊弟因此每每多有不敷,常不能遂心惬怀。”
说到这里,抬头觑一眼他父亲的神色,又往下说道:“那木姓弟子,虽有些调皮,也还算守分安常。且模样伶俐,人又不娇气。日常不过替主子研墨涤砚,更衣奉茶,倒也可堪一用。何况能幸得殊弟亲身教养,也是这孩子难得的福气。如此一行,两厢得益,岂不美哉?”
南之邈听毕,默然不语。他兄弟两个都屏息静候。忽然南之邈呵呵笑了两声,说道:“又是遂心惬怀,又是两厢得益。我有意说个‘不准’,只怕没有这样高明的依凭。”
说着呵呵大笑,亲自走下阶来将南壑殊扶起,温言道:“壑儿,为父对你关心甚少,此等琐事竟没替你想在头里,还让你自己来请求,为父心中有愧。”
南壑殊后退半步,躬身道:“父亲折煞了。孩儿在父亲的羽翼呵护下才得以生存,无一日不感戴父恩。”
南之邈叹息着点点头,深深看着他,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又回转头将南岑遥睃了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出门去。
这里殊、岑二人过了半晌才抬起头来,相对而视,皆会心一笑。南壑殊作揖道:“多谢大哥。”
南岑遥赶上前一步,以手托着他双臂,笑道:“且别忙这些虚礼,我同你去找小木头要紧!”
第58章
二人来到兆思居,里面静悄悄的。南岑遥招呼一声,也并无人应答。南壑殊先一步走进去。见外间无人,又绕至卧房。见帷幔紧闭,底下枕头、被褥扔了一地。不由心内一紧,忙上前一把揭开帷幔。
只见里头一个人用披风和大氅盖住头脸,底下露着一对莹白的足。正微微打着呼噜。这时南岑遥也过来瞧见,不觉好笑。依他的脾性,正想要挠一挠那一对足的足心,幸而醒悟得也快。瞅一眼身畔的南壑殊,那手就没敢再往前伸,转而去将幔帐抓起来束好。
“咳——”有人清了清嗓子。
木惜迟被这一声儿吵醒,迷迷糊糊撂开脸上盖着的东西,就见两个人影并排立在他床头。
心里一惊悚,后背炸出一层白毛汗。木惜迟“嚯”地坐起身,揉揉眼睛,这才看清两人面目,不由松了口气。
“少主,二公子,你们干什么吓唬我。我当是鬼来索命哩!”
南岑遥笑道:“地府你都是走惯的,还怕鬼么!再者,索命的鬼差是黑白无常二位。而我们两个俱是一身白衣,你怎么会弄混。我倒要问问你,大白天为什么独你一个人逃学,窝在这里睡大觉?”
说着拿一根手指头挑起木惜迟原先盖在头上的披风,端详了半日,笑道:“这件素缎披风,我要是没记错,是壑殊你的罢。”
南壑殊道:“我看着也觉眼熟,或许式样相近罢。”
南岑遥“嗯”了一声,又忽然道:“不对,”说着将披风比在南壑殊身上看了看,道:“这就是你的那件,你看,正合了你的身量。小木头穿着一定就垂在地上了。”
木惜迟见他两人一个装傻充楞,一个穷追不舍,也不知唱的哪一出。便一把夺过披风,护在怀里,道:“这就是我的,是他送我的。”
南壑殊闻言面上一讪,一手握拳抵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