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惜迟皱眉道:“尊主不是在闭关嘛?”
苏哲道:“尊主闭关前留下特令给叔父,说如有要事,可入内禀告。”
木惜迟瞠目结舌:“这也算‘要事’,你叔父那个心眼子恐怕比头发丝儿还细罢!不是……你吃的比我多,难道你叔父是要大义灭亲么?”
苏哲不说话了。木惜迟急的蹦起:“你究竟怎么和你叔父说的?”
苏哲手指头绕着自己身上玉佩的穗子道:“我说了我也有份儿的,我都同他说了。木头,你知道我一向不与你分彼此的。不论我叔父怎么说,我都不会和他似的,在意什么门第、血统、出身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我对你没有这些偏见。木头你要信我。”
木惜迟冷笑道:“对。你最好了,你最平等,最客观,最菩萨。”
一席话又把个苏哲讪着了。
木惜迟接着道:“好好的提起这些门第、出身来,可知你叔父又对你进行了一番说教。教你远着我,别与我同流合污,是这主意不是?”
苏哲立刻要赌咒发誓,“即便他说了,我若有一字听进心里去,管叫我天诛地灭!我也和叔父说了,要与你共进退。只是……只是我叔父这人心眼儿小,还……还护短……”
他一面说,木惜迟额头上青筋一面噔噔乱跳,直跳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拼命忍住才没有大发脾气。半晌后喘吁吁直挺挺地倒在椅子上。
“你走罢,走罢……”
苏哲还不舍就走,可看见木惜迟脸板得像块铁皮,也有些害怕,只得说:“那木头,我改日来看你。”
“改日?改日还见得着么。只怕我明日就要被赶下山去了。尊主不会怪你叔父小题大做,中断了他闭关,只会将一腔不满都撒在我这个无名小卒头上。罢了罢了,你让我一人静静……”
等苏哲蹭出去,时辰已过三更。木惜迟全无睡意,等着人来发落,甚至连应对之辞都想了好几个版本,却迟迟不见有人来。
次日也一早就醒了,穿戴整肃,还特意焚了香。他等啊等,终于等来一个仙侍,还是昨日送锦盒的那位。这仙侍含笑进来,给木惜迟行了礼,放下锦盒便走。
木惜迟赶上去苦留,又问着这锦盒出处。那仙侍却笑而不答。木惜迟又说昨日送来的是何等样食馔,犯了无念境的大忌。自己此刻正等着受罚呢。这锦盒今日是万万不敢受了。
那仙侍这才悠悠开口道:“敢问木公子可受罚了?”
木惜迟道:“眼下还没有。我有心向尊主请罪,只怕叨扰他老人家闭关清修。”
那仙侍笑道:“公子,我只管奉命办事,并不知这锦盒内何物。至于这锦盒公子受或不受,并不与我相干。”
说毕,再一次飘然而去。
这里木惜迟一个头两个大,完全不知该如何办。战战兢兢打开那锦盒,只见里头上一层是剁椒鱼头,中间一层是樟茶鸭子,下一层是藤椒牛筋。
全是蜀地佳肴。
木惜迟皱着眉想,这人很知道我的口味,也晓得我家乡何处。这人究竟是谁,有何用意。不禁心里更添一层疑惑。
这一次的东西,木惜迟没敢动。忐忑难安地捱到晚上,也没人再来。
到了第三日,仍旧是这个仙侍,依旧是三层的锦盒。里头依旧是美味佳肴。也仍旧没人来找自己麻烦。
揭开盖子,香气扑鼻。
连番如此,木惜迟已从第一日的完全摸不着头脑,变为第二日的疑窦丛生,到了这第三日,竟有些习以为常了,并且还从中品出一丝丝贴心的意味来。
继而后知后觉地想到,偌大的无念境,还能有谁这般体贴,瞒过所有人,并且令苏幕那个老顽固都退避三舍。
再一想南壑殊临行前的谆谆嘱咐,连同苏幕请假的事都提前办妥了,自己这才能不必去上早课。
前后一联系,木惜迟不由甜到心坎里。终究没忍住,端起那食盒大快朵颐起来。
蛇巫山上空。
浓雾翻滚,黑云蔽日。
南壑殊回头道:“大哥,勿要再下潜,下面雾瘴浓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