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只见那尸体身着洗的发白的粗布衣裳,虽面如死灰,然眉宇间仍透着恂恂儒雅之气,却不是南明是哪个。
木惜迟一时柔肠百转,心疼地喃喃道:“你这笨蛋,怎的挤在这里,不怕委屈了自个儿么。”
他伸手进棺材里将南明上身小心翼翼地抱起,指腹轻柔地捻着他束发的幅巾,又缓缓滑过他的额头,乃至眉眼,仔细描摹轻抚。心中爱意绵绵,只盼他立时醒来,同叙契阔。
想是方才的动静惊动了外面,这时一个小鬼探头进来看,见到这一幕,“哇呀”一声缩回脑袋。木惜迟遂将南明妥当放回棺木之中。不过多时,得到信儿的阎罗笑眯眯地来了,那斜飞入鬓的倒八字眉都顺过来了。
可木惜迟却没啥好颜色,脸一冰,道:“阎罗大人好啊。”
阎罗忙应道:“好,好,嘿嘿,仙子好啊。”
木惜迟眼睛一立:“好个鬼!”
阎罗一激灵,笑眯眯的眼一下子睁大:“仙子怎的了?哪里不顺遂了?小神或可帮助一二啊。”
木惜迟冷笑道:“大人这地府连甍接栋,竟腾不出一方寸土来?”
阎罗不明所以:“仙子这是要在我这地府置办房舍?若真如此,小神荣幸之至。”
木惜迟“哼”一声:“那我便向大人讨一间房舍,给我明哥住着,省得你将我二人卷春卷似的,胡乱挤在一口棺材里。”
阎罗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抻了抻脖子往棺中一瞧,一拍大腿道:“嗐呀,南明公子怎的不在他的光就居歇息,来这里作甚?”
木惜迟诧异:“光就居是什么地方?”
阎罗道:“那是小神特意为南明公子选定的住所。仙子可随小神去观赏观赏。”
木惜迟点头应允。阎罗又招来小鬼,命其驮着没有意识的南明随后跟着。
一路上经过此前南明纵身一跃的火海,一队小鬼上身赤膊,下身只穿牛头短裤,兀自大汗淋漓的,在那里做活,将一块块方砖垒在边上。阎罗解释说,是为了防止上次的事情重演。木惜迟点点头,一行越过砖壁,炽热渐远。又走一阵,尽是无数小鬼在身边来回奔忙,络绎不绝。
木惜迟道:“到处都挺忙呐?”
阎罗笑道:“这是自然。偌大一个地府,处处都须得有人照应。要给忘川河畔除草,给那彼岸花施肥,把那奈何桥的桥身加固。整修黄泉路。清扫望乡台,擦拭孟婆亭……还要防止那起没素质的小鬼在三生石上乱写乱画。”
木惜迟失笑:“还有这等事?”
阎罗道:“可不咋的!经常有鬼在上面写‘我和哥哥开开心心一被子’。一辈子的辈还写错字。一般敢这么干的小鬼都三生三世不得超生!”
木惜迟扬扬眉毛:“这么严重?”
“三生三世只是起步,再敢犯的,就永生永世!”阎罗说的义愤填膺,两条扫帚似的浓眉都竖了起来。
木惜迟笑道:“阎罗大人管辖有方。我见这里人人都有活儿可干。”
阎罗降下音调:“这便是驭下之术了。整个地府鬼魂岂止千万,若成日价无事可做,游手好闲,则难免生出些兴风作浪的想头。一旦忙起来,也就没工夫去寻衅惹事了。”
木惜迟脚步顿了顿,正要说什么,阎罗抢在头里道:“自然了,读书人身子薄弱,使不出重力,我这地府也没有适合的差事。而像南明公子这样的谦谦君子不光不用做事,还有专人服侍。”
木惜迟这才满意。又往前十来步,到了阎罗所说的光就居。
“这泥犁地狱的光就居是我们这里最干燥爽快的所在,离人间最近。您看这采光,这室温,还有这里的陈设都是最好的。”
听着阎罗介绍,木惜迟好奇心动,很想四处瞧瞧新鲜,可他故意端着架子,假装满不在意。
“而且这里是有名的观景房。东边方便欣赏下油锅,烈火烹油的盛景可以在清晨醒神。西边是拔舌地狱的精彩画面。烦躁时观之也可纾解心中郁结。那南面是剪刀地狱,每日都会上演《王婆的故事》。”阎罗小声道,“王婆就是唆使潘妹和西门大官人偷、情的那个婆,《王婆的故事》讲述她如何作孽被杀下地狱,受尽剪刀地狱各项刑罚后痛悔前尘,自谋出路,终究成为卖瓜大户的曲折又励志的故事。她自编自导自演自己的真实经历,如今是剪刀地狱的台柱子,每到她的场简直一票难求。”
木惜迟听的眼皮直跳,心说要是南明每天都把这些东西看一遍,那还不精神失常了!他又问北面是什么。
阎罗道:“北面没甚意思。就是些瀑布流水。”
“劳烦大人将东西南三面窗户彻底封死,只留着北面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