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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说青蛙是多子的种族,但不知怎么回事,不论这蛙神用尽了什么方法,都只有一个和人类生下的女儿,因为只有一个孩子,所以它对这女儿就爱若珍宝,事事都满足她。

但这女孩毕竟是个半妖之身,本身没有什么法力,所以蛙神就按照凡人教养女儿的方式来教养她。但它终归不是人,对凡间的事情也不甚了解,只知道教导这个女孩穿衣打扮,读书写字,对于她的性格,完全是任其自由发展,所以这女孩的性格就格外骄纵任性,但凡有所欲,必要让她的父亲来满足她。

等这女孩长到了十几岁时,情窦初开,不知道她从哪里听到了些才子佳人的话,便开始做起了青春少女的美梦,也想找一个俊俏郎君嫁了。

蛙神知道后,便开始四处寻摸起适龄的少年郎,要给它的女儿寻找一个良配。

只是还没等到蛙神找到合适的人选,这女孩就自己看中了一个少年。

“就是我的未婚夫,薛坤生。”梅娘提起这个名字时,眉眼中一丝波动也没有,似乎这个人对她而言什么都不是。

“薛氏和我家是通家之好,我和他的婚事乃是水到渠成。说起来这桩婚事,和普天之下任何一桩婚事都没什么不同,不过是门当户对,永结为好罢了。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婚事里的男主人会被一位美貌多情、身份诡谲的女子看中。”

伴随着梅娘娓娓道来的声音,大家的思绪被拉回了梅娘十五岁的元夕。

自从太宗开国以来,本朝承继前朝的宵禁制度,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高官显贵,一概不许夜间随意出行。一年当中,唯有三日可以开禁,那就是上元节。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伴随着夜色降临,街市坊前,早已准备好的各色灯笼便逐次被点亮,那一夜街上悬挂的斑斓彩灯好像把整个夜晚都照亮了,天上的月亮在人间的灯火下都显得黯然失色。街头巷陌,无论老少男女,人人都提着彩灯,大家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各个脸上都挂着喜悦的笑容。

这是平日里少有的可以狂欢至通宵达旦的日子,空气里到处涌动着一股躁动的气息。凡有家资的人家,谁不绞尽脑汁的挂出自己家中最令人夸耀的花灯,有豪富的人家,更是做出了高矮不等的灯树,枝头挂满的让人目不暇接的各色花灯。

这是梅娘第一次在未婚夫的带领下在上元节看灯,从天刚刚擦黑开始,她的心就开始乱跳,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期待,真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会儿想笑,一会儿想嗔。那时她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想象,她以为以后的人生会和今夜的灯火一样绚烂美丽。

薛坤生的侧脸在斑斓灯火的映衬下闪烁着奇异的俊秀,他看向自己目光像是在看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梅娘还记得自己那天别出心裁的穿了一件缭绫做的衫子,雪白的衣裙在五光十色的彩灯映照下,像是倾倒了整个世界的星河。

少年郎君,妙龄仕女,携手同行,宛如这世界上最美妙的画卷。

但这一切的繁华景胜都在遇到了那个艳丽少女之后,戛然而止。

十娘是蛙神的独女,她生来就带着一股不可一世的艳丽。

当时,梅娘和薛坤生正携手看一个昆仑奴表演喷火。那昆仑奴皮肤黝黑,挂着鼻环,穿着一身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斑斓彩衣,笑嘻嘻地从指间变出一点星星火苗,行人们被他的戏法吸引,好奇地想要凑近去看,那昆仑奴坏心地等到行人欲要靠近时,却猛然张口一喷,只见一道长长的火龙宛如射箭一般喷涌而出,吓得刚才要凑近的行人们纷纷拍着胸口往后退。

“哎呦。”梅娘在慌乱的人群拥挤之下和薛坤生失散了,等到她挤开纷扰的人群时,只看见辉煌的灯树之下,一个穿着大红羽衣,头戴华胜的少女牵着薛坤生的双手,惊喜地问:“你是我父亲送给我夫君吗?”

“我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这天之后,薛氏就逐渐不往我家里来了,最后一次见到他,已经是半年之后了。”梅娘擦了擦自己的牌位,语气越发地淡了,“他那一次见到我,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对我父亲说,看着我的眼神也变得奇怪起来。我当时不明白,现在想想,才发现那分明是做了错事的愧疚!”说到这里,梅娘的眼神充满了恨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半年之后,我家的茶行里突然就有官差来查验,说是我们家卖给旁人的茶叶中夹杂了水莽草,有茶寮买了我家的茶叶之后毒死了客人。”梅娘神色惨淡,眼底却显现出一抹骇人的红色,红唇欲滴,与白惨惨的脸庞形成鲜明对比,面貌上显露出一分森森的鬼气。